谢浮玉默然,紧接着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对方。
距离倏地缩短,殷浔偎着他,慢慢合眼,大出血让他声音淡得犹如一缕随时会散的烟:“阿郁,谢谢你选择了我。”
故地旧景将前尘往事逐一复现,上一轮回溯,去研究中心找药的是谢浮玉,替贺暮回挡刀的也是谢浮玉,殷浔什么都来不及做。
幸而今时不同往日,失去意识前,他微微勾起唇角,至少这次,阿郁不必再经历他经历的事,孤伶伶地跪倒在极地的神殿门外,乞求上帝眷顾,把爱人还给自己。
殷浔的呼吸愈发微弱,谢浮玉感受着怀中逐渐失温的身体,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你再等等,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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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一月二十七,专机进入巴伦支海。
“上帝说,普天之下的水要聚在一处,使旱地露出来。”贺暮回点了点日历,“二十五是最后一个周期的起点,今天刚好是第三天,上帝在第三天创造出海洋,我们注定会在这一天抵达极地。”[1]
高维文明精确计算出玩家的每一步路,掉落道具作为助力,又倾倒灾难当做阻力。
平衡机制贯穿始终,直到世界尽头,故事终章。
温献瑜调整巡航高度,缓慢穿过冰川封冻的海域,驶向白岛。
大片冰原映入眼帘,污染爆发后,极端天气宛若病毒迅速席卷了整座岛屿,专机下降时频繁颠簸,上上下下像是跳楼机。
谢浮玉扶着舱门把手静静等待。
回溯之门的位置比他们预想的更加显眼,透过舷窗能够轻而易举地望见伫立在白岛中央的教堂,纯白十字架散发着晕白的光,仿佛信标,为穿云破雾的时空旅者指引方向。
谢浮玉脖子上也挂着两把银十字,epsilon合剂成品已经取出,由贺暮回亲手交还给他。
白岛不复往日的瑰丽磅礴,强风使得专机必须维持在平流层,无法近地悬停,而这个高度的跳伞,只有接受过专业培训的谢浮玉能完成。
祝析音检查完他的装备,故作轻松道:“我怎么感觉你很熟练?这次又是肌肉记忆?”
谢浮玉摸摸胸前的十字架,良久很轻地笑了下。
没过多久,专机缓缓逼近坐标,舱门顶着猎猎长风敞开一道缝隙,有凛凛的雪花飘了进来。
谢浮玉没有回头告别,他松开把手,纵身一跃,很快化作一点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霜雪中。
下坠速度比他预估的快,加之极地风大,落点略有偏差。
谢浮玉收伞站稳,慢慢往回走。
信号限制,他和飞机上的队友完全断联,眼下全凭自己摸索着前进。
所幸远处的十字架足够明亮,谢浮玉驻足辨认了一会儿,找回了正确的路。
他在雪地里徒步走了半个钟。
临近目的地,教堂的轮廓愈发清晰,谢浮玉一怔,望着眼前的两栋纯白建筑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航行途中尚未被人发现的奇景。
一个身穿黑色冲锋衣的男生面朝教堂跪在雪地中,腰背挺得笔直,在他斜前方,一左一右各有一间教堂,外观完全相同,并且一比一复刻了他们曾在沪津市中心见到的那抹虚影。
冰雪雕琢出长长的阶梯,台阶前矗立着一座洁白无瑕的圣水台,台阶之上则是教堂正门,紧闭的大门白得如珠似玉,本该是门把手的位置刻有一块小小的凹槽,形状赫然是一枚十字架。
谢浮玉快步走向那位冻成冰雕的“朝圣者”,看清对方的面容时,他险些被积雪绊倒。
男生长得与殷浔一模一样。
他抬起胳膊,手臂微弯,手心翻向天空,像是在乞求什么。
谢浮玉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眼睛。
二分之一选择。
上一轮的殷浔缺少一把钥匙,回溯只成功了一半。
现在孤身至此的人是谢浮玉,时空轮转,殷浔以另一种方式陪他走到了教堂真正的大门外。
谢浮玉打开背包,掏出装在保险箱内的合剂,显然epsilon合剂成品就是圣水,圣水台盈满圣水后,朝圣者才能踏过长阶叩开那道回溯之门。
问题是教堂有两座,门跟圣水台亦是成双成对,四种排列组合,只有一个是正确答案。
谢浮玉站在殷浔身旁思考。
往事历历在目,无数线索宛如雪花纷纷扬扬随风逆流,记忆的时间轴开始倒转。
[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动,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2]
[眼见不为实,请勿随意将重要信息告知你的同事。]
[眼见为实,请全力信任你身边的同事。]
[不要相信任何人,或者只相信我。]
......
只相信殷浔。
因为那是他为自己精心挑选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