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浔把员工卡递过去,依次说明他们的“病情”。
男生没多问,拿着员工卡转回电脑前,一阵敲敲打打后将员工卡连同两张挂号单推至窗外。
“上二楼。”他有些过于言简意赅,讲话时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谢浮玉扫了眼男生的胸牌,转身跟殷浔往楼梯口的方向走。
医大附属在一楼仅设挂号窗口,科室都在二楼,两人按照指示路标上楼。
二楼倒是有灯,不过是那种老式照明灯,就一盏,挂在紧挨着楼梯口的男厕外,灯罩焦黄发黑,光线雾蒙蒙的,聊胜于无。
谢浮玉低头,就着殷浔的手眯眼看挂号单,“一号科室?”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它哪怕叫急诊科,叫一号科室算什么,一股子校医院既视感。而且二层这些科室全都关着门,乍一眼扫过去还以为医院内就剩他们两个活人。
“那边。”殷浔指指厕所正对面的一间屋子。
谢浮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门后有淡淡的光渗出门缝,几乎要与昏暗的大厅融为一体,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这间医院好小。”谢浮玉边走边压低了音量说,“二楼面积可能都没有A座这层楼的一半大。”
二楼西边有一堵厚实的承重墙,将医院与其他办公区域分隔开来,医大附属虽然处在A座内部,却因此保证了一定的独立性。二层所有科室围绕楼梯口呈方形闭环分布,两人绕了大半圈,停在那间隐约亮着灯的屋子外。
殷浔打开手电筒,用最低亮度照了下门旁的铁牌。
灰扑扑的金属门牌看起来像是黄铜做的,黑漆阴刻写着“一号科室”,字迹还算清晰,但门牌表面刮擦的痕迹有些严重,偶尔有几块地方沾着某种深色液体,星星点点已经干涸了,不注意看的话容易误认成长着黑色硬壳的爬虫。
谢浮玉偏头看看殷浔,示意对方将手电筒收好,随后压下门把手,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比起笼罩一路的黑暗,一号科室亮堂得简直令人感觉诡异。
而这种诡异在谢浮玉意识到科室里真有坐班大夫的瞬间达到了顶峰。
那是一个活人感很强的男生,跟一楼挂号窗口值夜班的那位有着十分相似的精神状态,他趴在办公桌边打盹,听见有人进门也只懒洋洋地支棱起脑袋敷衍地瞥了眼,很快又恢复成几秒前半死不活的状态。
那是NPC和AI像素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模仿的专属于牛马社畜的松死感。
谢浮玉微怔,旋即反应过来,一号科室的值班医生也是玩家,并且大概率有不能外泄的秘密任务在身。
然而有病治病,按照他和殷浔现在的人设,他们应该把挂号单交给医生,双方你来我往望闻问切再闲聊几句,运气好的话兴许能漏点有效信息给彼此。
谢浮玉从殷浔手中抽出挂号单,轻轻摆在医生手边。
医生闭了闭眼,似乎拒绝工作。
谢浮玉不着急,兀自巡视起一号科室。这间科室不大,布局与现实世界里的诊疗室差不多,大小在十平米左右,办公桌椅贴着一侧墙壁放置,一旁的角落装有洗手池,然后由一扇简易屏风隔出一张狭小的检查床。
一号科室装了外窗,但这会儿完全被窗帘严严实实盖住,大约是某类性能良好的遮光帘,他们从A座外面经过时并未发现有房间亮灯。
谢浮玉巡逻完科室,和殷浔各自拖了张椅子坐到办公桌对面。
他盯着医生看了会儿,视线随即落向对方身后的那面墙。
墙上有一座钟,表盘显示当前时间是十一点半。
谢浮玉垂眼,抿抿唇说:“医生,我头晕。”
医生纹丝不动。
殷浔于是屈指敲了敲桌面,低声提醒:“医生,还有半小时下班。”
没有牛马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医生噌一下坐直,烦躁地揉了两把头发,随后拿起挂号单问:“症状持续多久了?”
他问话时刻意调整了坐姿面向两位“病患”,谢浮玉看清他的长相,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那副略显熟悉的眉眼上短促停留了几秒。
“多久”二字似乎被医生加重了发音,双方对视数秒,殷浔一字一顿道:“今天是第四天。”
“看电脑看多了。”医生很快做出诊断,“你也是第四天?”
初八开工,正月十一刚好是第四天,医生在确认他们的身份。
谢浮玉没有否认。
医生了然,装模作样地开医嘱:“用眼过度,缺乏休息,可以考虑换份工作了,不然身体迟早会垮掉。”
“时间很晚了,宿舍有门禁吧?正好我要下班了,你俩就在我这儿呆一晚,早点睡觉,半夜不管你们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走出这间屋子,明白吗?”他说着将处方推给谢浮玉,顺手按住起身拦他的殷浔,声音微不可查道,“办公室绝对安全,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