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尽头是另一个楼梯转角,这跟谢浮玉预想的略微有些出入。
他拿磨刀棍当登山杖,跟殷浔慢慢朝上走。
水泥铺的楼梯坑坑洼洼,异常简陋,不过很干净,没有斑斑点点的陈年污渍,谢浮玉注意着脚下的路,手电光时不时扫过两侧墙壁和高高的房顶,发现正对安全通道门的这一溜台阶完全被承重墙夹进了一个半封闭的环境中。
从他们现在的视角根本看不到楼梯转角之上是什么样子,昏暗视野里只有灰扑扑的十三级台阶。
没过多久,两人到达了楼梯转角。
光束随着谢浮玉转动,承重墙另一面又是四级台阶,然后是一扇上锁的门。
谢浮玉停在台阶前,抬起手臂比划了下,“楼道变窄了。”
刚才殷浔还能和他比肩并行,这会儿却只能跟在谢浮玉身后,甚至因为肩宽,胳膊偶尔会触碰到两旁的墙壁。
谢浮玉微微弯腰,将手机照明对准那把锁。
殷浔凑近扫了几眼,说:“需要钥匙。”
谢浮玉了然,移开手机,沿门框自上而下照了几遍。
这扇门是木头做的,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厚重的缘故,门框凸出了墙体几公分,乍一眼像是没有安进门洞。
“有点太容易了。”殷浔迟疑道,“第五天如果还找不到钥匙,肯定会有人过来撞门。”
毕竟木门总是十分脆弱,更何况楼顶的这扇木门看起来并不足够严丝合缝。
尽管不是横式锁,这种锁也非常好处理。
完整的门锁由三部分组成,两个镂空的铁片外加一把挂锁。长一些的铁片一端焊在墙上,另一端扣在垂直门把的短铁片上,挂锁穿过短铁片中央的椭圆形小孔,卡住了长铁片。
只要撞断长铁片,门就能开了。
谢浮玉盯着长铁片的焊接处看了会儿,不太确定地说:“其实还有更简单的。”
他指的是那两台电烙铁,楼道里虽然没有插孔,但电烙铁烧热后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冷却,他们完全可以趁着冷却期熔断长铁片与墙壁相连的部位。
“平衡机制不会允许我们用这种方式作弊的。”谢浮玉思索片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闻言,殷浔眸光微凝,目光重新聚向笼罩在黑暗中的门锁,踟蹰几秒冷不丁问:“这扇门会不会是假的?”
谢浮玉一怔:“目的呢?”
殷浔压低了声音:“禁忌条件。”
头两天他们尚能够忍住破门而出的冲动,倒数两天呢?筒子楼日复一日地沉降,留在地面以上的楼层数只会越来越少,当六楼沉入负一楼,所有人的命都系于一扇不确定能否打开的门上。
“横竖都是死,总有人愿意搏一搏。”谢浮玉很快反应过来,“也总有人想借利用规则引诱他人以身涉险。”
性格冲动者最易上钩,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某个人。
空气有一瞬的沉默。
少顷,谢浮玉捏捏眉心,语气透露着几分无奈,“走到第二阶段,玩家之间其实没什么信任度可言,楼顶有门的事瞒不了他们,再找找吧。”
假门作为障眼法必然是为了掩盖真门的存在,老式民居如果没有正儿八经的一扇门直通楼顶平台,其他最有可能出现门的地方应该位于房顶。
最常见的是开天窗,然后在一旁的墙壁上架梯子,原理和两人在帕莱蒙岛地窖遇到的情形差不多。
谢浮玉按按墙壁,将手电光调亮了一节,接着摊开手掌,让光源径直照向房顶。
殷浔仰面,顺着光线朝上看。
下一秒,他迅速抬手盖住了镜头旁的光孔。
视野倏然变暗,谢浮玉仿佛被上方垂落的某道视线定在原地,维持着脖颈后仰的姿势,茫然地瞪着双眼。
它看见他了。
即便殷浔及时捂住了那缕微弱而散乱的手电光,谢浮玉仍然可以肯定自己被盘踞在房顶上的东西“看见了”。
那是一张他们没见过的纸人,至少不在今天上楼的那些纸人之列。
刚才仓促一眼已经足够谢浮玉记住它的样子。
新出现的纸人有眼睛。
它没穿睡衣,当然也没跟豆豆眼物业似的穿得西装革履,纸人身上是一套简单的常服,从扮相看似乎是男性。
谢浮玉同它短暂对视过几秒,直到现在,那双眼睛依旧清晰无比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是一双像儿童简笔画一样的眼睛,不再是草率的两个墨点,它有眼眶、眼白、眼珠,眼珠是纯黑色,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时容易显得死板而无神。
纸人和站在楼梯上的两个活人隔着两米左右的高差,但视线交错的刹那,谢浮玉有好几个瞬间生出了他们正脸贴脸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