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浔了然,转而说:“沿路有不少二组的人,位置集中在船头、舵舱和机舱附近,往后来的人不多,没看见蒋泉李施。”
蓝鲸号在船身两侧与船尾都设有垃圾打捞装置,三处装置中属船尾处的体量最大,但船尾偏僻,远离操作间,而且周围囤放着很多杂物,从甲板上看布置得跟迷宫似的,大部分人出于方便性考虑,不会将船尾作为第一目的地。
打捞装置在船尾下方,工作状态下完全张开呈现出倒梯形,如同一只巨大的簸箕拖挂在船尾。
“簸箕”底部是镂空的拦截网,漂浮在海面上的垃圾被水流推向拦截网后,会像落网的鱼卡在细密的网孔间,由某种传送系统倒推进专门用于集中垃圾的存储舱。
谢浮玉趴在护栏边探身朝下张望,发现视野极其有限,从他的视角只能窥见存储舱底部的半段门洞,黑黢黢的并不透光,在深蓝色的海水映衬下仿佛没有尽头的洞穴,庞大到可以吞噬万物。
“小心点。”殷浔盯着他的站位微微皱眉,忍了会儿才伸手捞住那截窄腰将人扶正。
下一秒,谢浮玉吸吸鼻子迎着海风打了个喷嚏。
殷浔眉心攒得更紧:“冷么?”
副本内外季节一致,公海的风远比陆地凛冽,咸腥海风里夹杂着来自高纬度的冰雪,丝丝缕缕渗入骨缝,泛向四肢百骸。
谢浮玉搓了搓手,说:“还行。”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阿嚏”,他皱着鼻子深吸一口气,正要强调自己没问题时蓦然一愣。
“不臭。”谢浮玉冷不丁说,“除了海水的气味,你们有闻到过别的什么味吗?”
闻言,温献瑜认真做了几次深呼吸,随后摇摇头。
殷浔反应过来:“这里没有垃圾的臭味。”
蓝鲸号前半段船体被机舱和宿舍所占据,垃圾存储舱修得不如船尾大,按理来讲,船尾囤积的垃圾应该最多,臭味也应该更浓郁。
“而且据布勒格说,海上风暴持续了几天,”谢浮玉轻眯起眼睛,分析道,“蓝鲸号三天后返航,离港时长至少在一周以上,不可能一点垃圾没捞到。”
即便是误入拦截网的海藻也会泄露出一点腥臭,存储舱却没有一丝异味飘出,干净得像是从未打捞上来任何垃圾。
谢浮玉眺眼望向四周平静的海面,沉默片刻忽然说:“今天是个阴天。”
殷浔循着他的视线抬起头,只见浩瀚穹顶阴云密布,天空与远海在灰蒙蒙的雾气间交织出一条模糊的长线,厚重云团就压在这条随时可能坍塌的线上,随着翻涌起伏的浪潮与夹霜带雪的风,缓慢逼近似有所觉的小船。
蓝鲸号正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行,船尾拖曳着拦截网荡开一簇澎湃的浪,仿佛迫切地想要逃离那片阴翳。
心脏突然猛烈地跳了下,与此同时,后肩被人轻轻戳了戳,谢浮玉按按眉心,扶着栏杆偏过身,略带疑惑的目光顺势投向面前的温献瑜。
温献瑜指指栏杆,用手语说:“栏杆生锈了。”
谢浮玉侧眸,指腹在锈迹斑斑的杆子上揩下一层灰,他捻了捻手指,很快将那抹灰蹭在了工服上。
殷浔好奇:“她说什么?”
“栏杆生锈,说明不常有人维护,船尾堆积的箱子、水管、各种设备看起来都有些年代了......”谢浮玉逐字翻译,蓦地话音微顿,“你觉得这台打捞装置就是个摆设?”
后半句话问的温献瑜,女生没怎么犹豫,肯定地点点头,答完后手也没停,殷浔从她比划的速度莫名能感受到对方飞快的语速。
他看不懂手语,但没有错过谢浮玉眼底转瞬即逝的凝重。
少顷,温献瑜大概说完了自己的发现,她放下手,默默地看着两人。
谢浮玉独自消化了会儿她给的信息,捡着重点告诉殷浔,“这艘船可能不是垃圾打捞船,而是经过改装再伪装成垃圾打捞船的偷猎船。”
殷浔一怔:“猎什么?”
“鲸。”谢浮玉艰难地吐出一个词,似乎从栏杆的锈红里预见了一片猩红血迹。
他们身后,庞大的机械臂仍在起起落落,间隔规律地入海出海,抓斗却只捞起了一捧海水。
温献瑜瞥瞥浮动的拦截网,不知想到什么,又支支吾吾地拍了拍谢浮玉的胳膊,比划道:“船上只有一个船长,如果是偷猎船的话,猎物呢?”
船员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他们迄今为止得到的所有线索都来自布勒格,假设布勒格是始作俑者,杀死船员是因为偷猎一事被人撞破,那么他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解决了另外十一人的?他费劲心思猎到的东西又在哪里?
几天过去,死去的猎物会渐渐散发出尸臭,倘若猎物只是奄奄一息,他们应该能捕捉到对方挣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