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刚才陆黎桉坐在窗边,应该也能看见教堂的虚影。
宋星度反应过来,小声问:“你的意思是,教堂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周围聚集了一定数量的玩家,而包括我们在内的这批玩家又非常巧地满足了进入下一阶段的标准?”
“只是一种可能。”谢浮玉换了只手拎购物袋,余光下意识扫过远处的咖啡店,“陆黎桉呢?”
宋星度低头看表,“还没来吧,我们约的六点半。”
谢浮玉:“......六点半不吃晚饭喝咖啡?”
宋星度:“嘶,有道理啊,那我先去楼上排个号。”
谢浮玉:“......”
“你等等。”他叫住准备横穿马路的宋星度,无奈叹了口气,“你先在这儿等陆黎桉,等人来了再确认他能不能看见教堂,然后你俩一起到我家来。”
氧气瓶也好,教堂也罢,线上掰扯不清的干脆全囤到他家线下解决。
宋星度眨了眨眼:“你家在哪儿?”
“陆黎桉认路,你俩快点,晚了没饭吃。”谢浮玉说完拎着购物袋走了。
颀长背影无端有些仓促,宋星度站在风口发了会儿呆,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风声糊住耳朵,他隐隐听到谢浮玉身上飘出了手机震动声,但看对方一无所觉的样子,又觉得可能是听错了。
一月中旬的沪津已经零下了,宋星度移开视线,缩着脖子跺了跺脚,边往商场走边对陆黎桉发出夺命连环call。
嗡嗡嗡——
手机在羽绒服口袋里震了一路,谢浮玉慢吞吞地走到家门口,总算腾出手按了拒接。
“你挂我电话。”刚进门,耳边冷不丁响起一声幽怨的控诉。
谢浮玉按亮玄关的灯,颇为无语地看向鞋柜旁的殷浔,“我给你留了消息的。”
他怕殷浔醒来找不到人,特意留了字条压在床头柜上,又怕殷浔不注意看,出门后立刻在微信上补了语音给对方。
殷浔耷着眼:“你说五点半之前到家。”
玄关灯亮,他偏偏挑了背光的角落窝着,丝绸睡衣皱皱巴巴系了一半在裤子里,俨然不修边幅到了极致,殷浔嘟囔完还蜷着肩膀,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谢浮玉的衣摆,那点理直气壮顿时变得可怜巴巴起来。
谢浮玉试图铁石心肠:“那你也不能一直打我电话。”手机发烫事小,主要震久了像带了根□□出门似的,很怪。
然而殷浔油盐不进:“你说五点半之前到家。”
疗养院副本似乎给他留下了某种后遗症,谢浮玉回忆起自己的电梯PTSD,不由放缓了语气,“本来五点半前确实是能到家的,但是回程路上出了点小意外,所以晚了半个钟。”
殷浔闻言眼底划过几分紧张,“怎么回事?”
“我又看见那间教堂了。”谢浮玉将小巷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殷浔,顺手推着他的肩膀,把人按回客厅的沙发。
殷浔听完非但没有放松,反而紧紧扣住了谢浮玉的胳膊。
“我做噩梦了。”他注视着谢浮玉的眼睛重复道,“我做噩梦了。”
梦里尸山血海,皑皑白骨不断从高处坠落,又在已经看不出原样的路面重新铺出一条蜿蜒的路。
彼时残阳如血,金红色的光芒映照在谢浮玉身上,很快与他满身血色融为一体。
而殷浔徒劳地抱着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谢浮玉的身体由温转凉,直至那块包扎伤口的手帕随着无力垂落的手砸向地面,溅起一片烟尘。
疗养院副本以前,殷浔以为那些和谢浮玉有关的画面只是记忆错乱的产物。
疗养院副本以后,时空回溯让他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我梦见的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殷浔罕见地感到一丝茫然,他用还算完好的左手轻轻搭着谢浮玉的手腕,像攥住救命稻草一样依赖着对方。
蝴蝶振翅于远方掀起飓风,殷浔身在局中,不知道自己现在走的是一条新路,还是在沿着旧日的痕迹重蹈覆辙。
“你已经救了我很多次了。”谢浮玉并未透露自己其实在回转镜像早殷浔一步梦见了那个画面,他伸手按了按殷浔的眼尾,语气温柔而郑重,“蝴蝶终其一生可能都不知道那场风暴与自己有关,所以在你看到的结局里,无论我是生是死,那都不是你造成的。”
“我去做饭,你再回房躺会儿吧。”谢浮玉摸摸他的脸,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晚点宋星度和陆黎桉会过来讨论氧气瓶的事。”
殷浔恹恹地应了声,却没回房。
谢浮玉大抵猜到了他的想法,折回房间拎了条毛毯给他。
“沙发正对厨房,我不关门,你随时都能看到我。”谢浮玉揉揉殷浔的头发,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你这样很像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