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琼也在打量他。
过了一会儿,她移开眼,问李通:“你的愿望是什么?”
李通霎时双眼瞪圆,因为紧张而干涩到极致的喉咙深处发出沙哑暴烈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是你,一定是你——”
隔着一米多宽的餐桌,他颤手指了指一脸风轻云淡的张立元:“你就是鬼!”
“李通。”护士长捏捏眉心,提醒他,“你的愿望。”
李通这次不再犹豫,直言道:“我要离开这里,离开、离开这个任务世界!”
护士长如他所愿。
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李通,一贯无机质的嗓音此时犹如天籁,“打开通讯录,找到交警大队的号码,打出去,告知对方你现在的位置,他们会派人来接你出城。”
“电话可以打三次,每次通话时长只能维系十秒,想清楚再拨号。”李丽琼屈指敲了敲表盘。
但李通已经被名为愿望的蜜糖迷晕了头脑,接过手机直接拨通了电话。
嘟嘟嘟——
提示音规律地响了三下后,电话被人接起:“交警大队,什么事?”
李通捂着听筒,语速飞快:“我要出城!”
“位置。”
“奥特夫布莱斯疗养院。”
李通报出建筑名称,嘶哑嗓音压抑不住即将挣脱囚笼的兴奋。
然而回应他的是又三下“嘟嘟嘟”,随后是一串忙音,对方什么都没答应便挂断了电话。
李通心里没底,很快拨出了第二通电话。
“交警大队,什么事?”对面反应很淡,仿佛不曾接过疗养院的电话,李通却听得出对方的声音,正是半分钟前的那位接线员。
握着手机的手缓缓渗出一层薄汗,李通咽了咽口水,迅速说:“我在奥特夫布莱斯疗养院,我要出城,你们来接......”
通话戛然而止,十秒到了。
“草!”饶是老好人如李通,此刻也忍不住骂了几句脏话。
我真的离出口很近了,李通颓然抬臂抱住自己的头,写满焦虑与急躁的脸深深埋入臂弯,渴望从中汲取一点信心。
真的很近了,他想,就差一通电话的事。
可短短一分钟内,他已经透支了两次机会,李通猛然抬头,大力搓了搓自己的脸,他必须把握住最后一通电话,最后的十秒钟。
当事人濒临崩溃,旁观者也难得感同身受到几分焦灼。
整个餐厅里仍旧岿然不动的只有两人,被指认的张立元和手握剁骨刀的护士长李丽琼。
“谢哥,我感觉他快疯了。”一旁,陆黎桉不忍直视,别过脸悄悄问谢浮玉,“如果是你,你会求什么愿望?”
谢浮玉抿抿唇,把答案敲在备忘录上给他看。
陆黎桉眨了眨眼,恍然大悟,还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扭头发现谢浮玉已经被殷浔勾着脖子拉远了。
混血压着眉尾不耐地睨了他一眼,灰瞳底部掠过一缕警告。
陆黎桉于是悻悻收手,老实巴交地坐回原位。
与此同时,餐厅中央,李通的负面情绪已然逼近阈值,平日胆怯沉默的男生紧紧握住李丽琼的手机,如同握住一根无形的救命稻草。
谢浮玉微微眯眼,直觉第三次拨号如果失败,李通可能会死。
“问题出在位置。”殷浔握着谢浮玉的手,拇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他的手背,“李通两次电话都没能给出正确的接驳地点。”
谢浮玉垂着眼嗯了声,“我知道。”
李丽琼介绍愿望规则时他就意识到对方那句“现在的位置”指的是什么,谢浮玉试图提醒李通,但李丽琼先李通一步望过来。
一同转向他的还有那把剁骨刀,警示之意不言而喻,规则不允许谢浮玉干涉李通。
第三次通话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李通依旧认为是自己的语速不够快,没在倒计时结束前得到交警大队的肯定答复,才造成了前两次通话的失败,所以这次电话被接起后,他立刻表明了自己的诉求,提供的接驳地点还是奥特夫布莱斯疗养院。
第三通电话在十秒之内被交警大队主动挂断了。
李通抹了把脸上的汗:“我这是......成、成功了?”
他双手托着熄屏的手机,用焦急而无措的目光逡巡过身后队友的脸,急切地想要求证什么,但只有李丽琼纡尊降贵搭理了他。
“很遗憾,地点错误。”护士长拿走自己的手机,徐徐起身。
李通望着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的女人,疯了似的摇头:“不......”
“可能”二字还未出口,胸口便猝然泛起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所有未尽之语悉数被剧痛堵回嗓子眼儿里,尖锐的痛感化作噬心的蛊毒,由心脏蔓延向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