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前胸贴着后背,近得殷浔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谢浮玉身体微不可查的轻颤,而洒在他颈侧的呼吸断断续续,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压抑着低泣。
两人一路无言,沉默着走到咖啡馆侧面。
行过拐角,谢浮玉缓过劲,瓮声瓮气地说:“我是不是不该把线索告诉他们?”
殷浔弯唇:“不是我告诉他们的么?”
“你是故意的。”谢浮玉前额抵着他后颈,声音很闷。
殷浔似是叹了一口气,停在了树林边缘,他单手勾住谢浮玉的腰,把人放下,而后转过身面向他:“阿郁,这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如果......”如果不是我打算分享线索,你本不必替我承受这些毫无根据的恶意。
谢浮玉抬眼看他,眼眶泛着明显的红,眸底尽是惶惑与迷惘。
分享线索本身没有问题,但在本就焦灼的氛围中抛出一个不完整的、没有经过查验的线索,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他们甚至不确定那是否的线头的一端,就已然怀着解开线团的憧憬一头扎了进去,结果被乱糟糟的线缠绕束缚,直至死亡。
三层平台上的那些话,不仅是为殷浔辩护,也是谢浮玉的心声。
他默了默,别过脸,径自朝前走,全然不知那层看似淡漠坚硬的外壳朝着殷浔敞开了一道窄缝,让他得以窥见谢浮玉纯真无瑕的内心。
殷浔心底某处软了软,追上去牵住他的手。
海风穿过阴翳的树林,把他含着笑的声音送过来,谢浮玉听见殷浔说:“那是我的选择。”
我希望你能更谨慎地考虑共享倒计时下的残缺线索是否合宜,希望你能在亲眼看见生命的脆弱和人性的阴暗后,成为像我一样的利己主义者。
但谢浮玉善良、勇敢,像春日里最温煦平和的一缕风,初时温凉,而后一点一点将暖意融进整个大地。
殷浔舍不得他难过。
谢浮玉低头看向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抿了抿唇。
他们刚走出西面的矮树林,身后便响起匆匆的脚步,蒋泉带着剩下的人回撤,经过殷浔身侧时顿了两秒,但很快被不远处的惊叫声吸引了注意。
谢浮玉循声抬头,看见观景台上交叠的身影。
黎知由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暴起,伸手掐住了瞿悦然的脖子。而瞿悦然面色发白,奋力挣扎,不住地抠弄着颈间收拢的双手,但她精力不济,动作渐渐慢下来。
众人加快了速度,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瞿悦然的双臂脱力垂落。
千钧一发之际,马丽娅穿过广场,出现在两拨人中间,她步履稳健而迅捷,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黎知由身后。
下一秒,她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粗长而闪烁着银光的棍子,双手将之高高举起,而后猛力挥下。
砰——黎知由悍然倒下,与此同时,瞿悦然顺着惯性撞到观景台边的围栏上,晕倒在地。
殷浔拉着谢浮玉冲在队伍最前,两人前脚将将迈上台阶,眼前便骤然亮起一抹幽微蓝芒。紧接着,马丽娅用那根长棍挑起黎知由的衣领,将人扔进了大海之中。
扑通——巨大的水花伴随着浪潮卷涌,孜孜不倦地拍打着海岸。
瞿悦然气若游丝,意识昏沉,但没有人顾得上她。
章泷表情痛苦地扒拉着围栏,迎风落下两行苦涩的眼泪:“钥匙啊——我的钥匙——”
“你知......”你知不知道黎知由对我有多重要!他转头瞪了马丽娅一眼,旋即反应过来,讪讪摸了摸鼻子。
毕竟是徒手爆杀了一个NPC的NPC,在见识了对方惊人的战斗力后,大部分人都不敢再把马丽娅视作温和无害的咖啡店老板。
当事人对此毫不在意,扛起瞿悦然往民宿的方向走,那根棍子不见所踪,可能被收了起来。
经过殷浔时,马丽娅听见他问:“为什么?”
她脚步未停,语气坚定而果决:“我必须做出改变。”
至于改变的内容是什么,殷浔不得而知。
这天死了好几个人,连身为NPC的黎知由都未能幸免于难,众人一下感到希望渺茫,浓重的愁云笼罩在长桌四周。
瞿悦然没有下来吃饭,没有人敢问,倒是马丽娅主动提了一嘴,说人还活着,在房间里休息。
晚饭结束得仓促,大家草草吃了几口,便逃难似的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殷浔洗完澡出来,坐到了谢浮玉床边。
“黎知由死了,我们得想其他办法进入三层。”他说,“而且大部分的相机都沾了血,估计只有那台宝丽来能使,你觉得会是巧合吗?”
随机喷射的血液、四处乱放的单反、罩着防尘罩的拍立得......为什么刚好是一台宝丽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