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瓶营养液浇透了狗尾巴草,草尖却像套了防水薄膜似的,依旧□□。
殷浔垂眼盯着这株小草,紧张地握着铲柄。
咕咚——
他听见吞咽的声音,咕咚——咕咚——
往树林深处撤退的树枝忽然疯了似的朝狗尾巴草的方向攒聚,树林里冷不丁窜过一阵风。
殷浔下意识闭眼,于一片嘈杂的呼号中捕捉到一丝细微的滋啦声。
声源似乎来自树干内部,如同两股截然相反的力同时作用于树的同一点,外部急速朝狗尾巴草收缩,内里却挣扎着向远离狗尾巴草的方向扩散。
殷浔很轻易地联想到两块磁铁,瞬间找到了谢浮玉的位置。
喀啦喀嚓喀——
树木碎裂的声音越发明显,风也越来越大,他险些按不住快要拔地而起的铲子。
呼——
一道长啸过后,是漫长的沉寂,远远地有一抹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向两侧打开的树门后,殷浔看不清眼前的画面,短暂茫然间有些耳鸣。
胳膊骤然脱力,膝盖一沉,他缓缓朝前栽倒。
肩膀却蓦地被人扶住,温热躯体靠过来,薄白修长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最终按住他后脑,轻轻拍了拍。
“殷浔,”谢浮玉灰头土脸地抱着他,附耳道,“谢谢你。”
不是“我没事”,而是“谢谢你”。
谢谢你和我心有灵犀,在我万念俱灰时没有放弃。
狗尾巴草确实管用,但必须两根同时使用。
谢浮玉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晚了,幸好殷浔也想到了狗尾巴草,两人里应外合才能打开树茧。
原理和他们预设的“泻药”略有偏差,比起土方,狗尾巴草其实更像是钥匙,树茧由重阳木倾倒分裂而成,并非浑然一体,所以树茧是有门的。
只有在树茧内外制造出相反的拉力,才能强制拉开这扇看不见的门。
“也算是误打误撞。”殷浔长舒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搭上谢浮玉的腰,片刻后把人松开,问,“怎么回事?”
谢浮玉捡起散在地上的铲子,擦了把脸,指指杵在废墟旁的人,“边走边说。”
殷浔抬眼,才看见惊魂未定的陈滔。
陈滔抱着他自己那柄铁铲,拔剑四顾心茫然,仍有些不适应眼前的昏暗。
谢浮玉瞥了他一眼,迈开腿和殷浔往回走。
“江天喝了午饭,死了。”他打开手电,三言两语复述清方才被卷入树茧的来龙去脉,走到祝析音面前只看见她一人,“他们呢?”
祝析音无语,“怕被树茧吃掉,早走了。”
意料之中,即便才在鬼门关前走过一趟,谢浮玉情绪依旧很淡,甚至游刃有余地指挥道:“还剩十五分钟,抓紧时间。”
祝析音闻声愣了两秒,随后主动担起领队的职责,示意陈滔跟上。
殷浔察觉出一丝反常,摸索着握住了谢浮玉的手。
拥抱时脑海里充斥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他这会儿才发现谢浮玉的手很冰,掌心湿漉漉的,覆着一层薄汗,松松握住还能感到指尖微颤。
那是精神极度紧绷后产生的应激表现,比起恐惧,谢浮玉应该更多受到了某种责任感的驱使。
殷浔不止一次觉得,谢浮玉独身一人的时候好像很无所谓生死,但如果还有别人在场,他又总会顺手救一下。
明明长了一张精致利己主义的脸,干的却是救世主的活。
思绪回笼,殷浔替他揉了揉僵硬的指关节,低声问:“树、人和营养液到底什么关系?”
假如树只能吃喝过营养液的人,那么浸泡过营养液的狗尾巴草又算什么?
“狗尾巴草是实验室副本掉落的奖励,”谢浮玉沉眸,“Aether实验室造出来的植物也不一定是真的植物。”
保不准是从哪个废弃实验体身上剜下来一块肉,丢进培养皿制出的变异体,而且狗尾巴草本身有清热解毒的功能,喂给那些树也算对症下药。
最重要的是,它是道具,道具超模一点是正常的。
“所以树的主要食物应该还是人。”谢浮玉话锋一转,偏头看殷浔,“昨晚你觉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那段时间,很可能就是被树困住了。”
但树没有吃殷浔,好像囫囵吞下食物,却难以消化。
“随机筛选?”
谢浮玉点头,“刚才的树茧包住了三个人,食用过营养液的江天也在其中,我觉得是凑巧。”
重阳木体量数倍于幼苗林里的树苗,他推测解开重阳木树茧所需的人会更多,所以死一个江天无济于事。
谢浮玉抿唇,感觉进本越多,幸运值掉得越多。
“别人掉san,你掉幸运值,”殷浔轻笑,“怎么不算天选之子?”
谢浮玉轻啧一声,催他,“少贫,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