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恐惧源于对未知的无尽想象,越不让看,便越要想象,沉默片刻,她拍了拍脑门试图阻止自己继续思维发散。
谢浮玉听出几分欲言又止,正色提醒:“听他的,别抬头。”
那就是真实情况更糟糕的意思了,祝析音从善如流,竭力抑制住涌动的好奇心,握紧铲子埋头赶路。
三人踏着昏暗穿过树林,落叶簌簌,压过了彼此的呼吸声。
泥土表面,铁铲留下的刮痕蜿蜒指向某个方向,这条林间小径却寂静幽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殷浔换了一侧肩膀扛帐篷袋,没走几步忽然一顿,腾出手拨开戳到脑门的树枝。
怎么又碰到了树枝,他按了按眼皮,其实刚才也遇到过几次,尤其头回没防备,差点被尖细的枝条戳进眼睛里。
殷浔目视前方,一片昏黑中隐约能看见前面两人的轮廓,难道是身高?
也不对,他和谢浮玉身高相差不多,没道理只有他会被树枝戳到。
殷浔拧眉,边走边留意起眼前的路。
三人虽然是一列纵队,但并非严格处于一条直线上,相较于祝析音和谢浮玉,殷浔自己的站位偏右,因为进入树林前帐篷袋在右肩,重心会不自觉地趋向右侧。
注意到这点时,他没再刻意调整站位,使自己和兄妹俩保持共线,毕竟稍微错开一些能降低被串糖葫芦的风险。
殷浔因此始终走在队伍的右后方,而且过程中没有感受到明显的转向。
但频繁扫过脑门的树枝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他所以为的平直路线其实一直在被这片树林曲解,倾落的树枝就是证据。
假如把左右两棵树之间的空隙划分成左中右三个格子,谢浮玉应该位于最左侧的格子,并贴着最左侧格子拼凑的路线往前走。
祝析音则处在左格与中格的交界线,本身还是偏向左格。
而殷浔靠右,几乎挨着右格的右外线。
来自右侧的枝叶是一种阻碍,迫使他在被叶片扫到眼睫时向左避让。
如果只有殷浔能够感知到这种变化,说明这条林道应该是一条向左侧凹的弧线。
他们很可能已经偏离了西北方向,正被树林驱赶着朝西方走。
提前出门的那批玩家呢?也被NPC带领着走过这条路吗?真正的种植地在西边树林之外?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由正西方向进入树林?
更令人费解的是,其余玩家是怎么做到无声无息离开招待所的?谁是他们的引路人?
线索犹如花色相似的拼图碎片涌入脑海,殷浔第十五次拨开斜至眼前的细枝,低声喊谢浮玉。
“什么事?”前方传来回应。
殷浔:“你手机上有指南针吗?打开看看。”
指南针?谢浮玉一愣,察觉到殷浔的意思,立刻打开工具栏。
程序载入成功的刹那,莹白指针开始疯狂旋转。
指南针失灵了。
队伍前进的速度明显慢下来,殷浔迟迟没有等到谢浮玉报点,于是反应过来,他的猜测大概率是对的。
但他们不可能就此停下。
原路返回必然无法完成种树任务,唯一的选择是一条路走到头。
况且背包里的道具和指根处的戒圈都毫无反应,谢浮玉定了定神,关闭指南针,移动手电筒,再次将光源调回路面。
“我们得快点。”
距离七点整进入树林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分钟,种植地是真是假尚未可知,需要种植的植株类型也无从考据。
倘若日落的瞬间天色转黑,摸黑折返回招待所无疑更加危险,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尽早完成任务,空出充足的回程时间。
谢浮玉循着路面的刮痕继续西行,又过了二十多分钟,手电筒的光忽然弱了几分。
一抹比LED光更明亮的光线点亮了视野。
殷浔放下帐篷袋,长舒一口气,“到了。”
自然光穿透密密匝匝的枝叶,投射下一团不足一平米的弧形光斑,恰好笼罩住三人。
殷浔扭头,身后依旧是压抑的黑,招待所旁的树林仅在出入口有光,内部简直像一颗实心铅球,黑咕隆咚,连空气都比树林外稀薄。
他们没找错路。
殷浔踢了踢脚边的帐篷袋,走到谢浮玉身旁,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铲子。
紧贴树林边缘,有一道约三米宽的空地,如同一条缓冲带将幽黑树林与另一片树木带分隔开来。
路边摆着成捆的树苗,约莫一人高,祝析音隔空比划了两下,估摸着树苗立起来应该能碰到自己的下巴。
新的树木带分布零散,近处稍微规整些,再远一点便稀稀拉拉,东倒西歪,俨然是新手的杰作。
谢浮玉眺眼望见昨天组织搜身的玩家,正弯腰站在几株树苗后,哼哧哼哧闷头种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