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像脱了缰的野马,胡乱地从眼底往外涌,丝毫不受本人意愿所控的。
好像心口决了堤。
或许,这才是本人的真实意愿,只是本人还没意识到。
陆放把人捞在怀中,抚摸过一节一节脊骨,轻拍着人单薄的背。
热源从身后传来,叶知丛小心翼翼地攥着陆放的衣角,仰头看他。
“没关系的,你可以哭。”
得到首肯,叶知丛哼唧的呜咽声逐渐放大,越哭越厉害,哭到上不来气坐在人腿上抽噎,差点变成呜哇呜哇。
滚烫泪水灼烧皮肤,哭声穿透胸腔,往人心口上扎。
他哪里这样哭过的。他的背后永远空无一人,谁会听他哭。
可现在,他的后背上有一双好看的手,托起他脆弱的脊梁,撑起他细薄的腰。
他想哭的。
原来,他也是会想哭的。
叶知丛将人衣角攥皱,哭湿人熨帖衬衣。
他此刻还不明白,人类拥有一种很特殊的情感,叫做委屈。
比生气更猛烈,比痛苦更汹涌。浓郁到让任何人都措手不及。
“不是我做的,”叶知丛仰起脸,用力将眼泪挤出去,好像想要看清陆放的神情,他终于想说话了,他问,“你会相信我吗。”
“我会。”
叶知丛短暂的怔愣,眼里的泪水又聚了起来,他更用力地挤掉。
“我可以向你告状吗。”
“可以。”
“你好像无所不能……”
得到肯定答案后,叶知丛抽抽搭搭地,他摇了摇头,将泪水甩出去,“那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告状要怎么告才有用?”
叶知丛有些迷茫,他好像连告状都不会。
因为那从来都是没有用的事情,告了,只会让他挨骂,或者挨揍。
不会有人愿意听他说发生了什么,哪怕说了,也不会有人会相信他。
更别提保护他。
陆放握着人腰的手不自觉发紧。可他连下意识地蹙眉都被很好的控制下去,没有露出任何让人多想的神情。
他平静地回答他,“告状有用,不在于你要怎么告,”
“而在于听你告状的人,是否肯站在你这一边。”
叶知丛哑然片刻,他得到了曾经困惑过的问题的答案,可他有些不太理解,答案的正确使用方式。
会有人肯无条件地站在我这一边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陆放在他腰窝上摁了摁,似不经意地引导着人开口,“现在可以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叶知丛回忆片刻,从记忆中挑挑拣拣,不知道哪一条说出来才算有效告状。
于是他将从进门起发生的那一刻开始讲起,简单地复述经过。
可越讲,陆放握着他腰的手就越重。
鞭子抽少了。
陆放眸色冰凉。
他现在连叶威德也想一起抽。
他翻开叶知丛的衣领查看人衣服上沾染着的菜汁,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他,“有人打你吗。”
“今天没有的,”
叶知丛想了想,“他们没打到。”
陆放眼睛不自觉眯了下,心下蓦地一沉,又试探地问:“有人打过你吗。”
叶知丛不说话了。
陆放连呼吸都停了,一口气闷在胸口中,不上不下地卡着。
停了很久,他这才哑着嗓子问出一个字:“谁。”
叶知丛不哭了,泪痕干涸在脸上,只有浓密的睫毛上还沾染着些许未散的水汽,其余的,什么都没了。
他低低开口:
“我妈妈。”
是林岚熙。
陆放呼吸一窒,林岚熙在世时是个什么状态他不是不知道。如果是在躁期发作时伤人……
他甚至有些不太敢深入地想下去。
叶知丛却对这些好像并不怎么在意,他吸了吸鼻尖,将最后那点想哭的念头也全部收了回去,恢复成往常乖巧模样,很有礼貌地小声问道:
“你可以再和我做一次吗?”
?
话题跳跃太大,连一向沉稳、遇事不惊的陆放,此刻都要打出来一个问号。
叶知丛却并不对快速跳跃的话题感到有什么不对,还很认真地和人商讨,“唔……可以吗?可以的吧,就一次。”
“……”
陆放胸腔里的那口气胡乱地横冲直撞,不知道一头攮进了哪里,搞得人像是岔了气。
啧。
肺疼。
……
叶知丛又快乐了。
就是有些地方长在他身上,可能实在是有些可怜,都不给人家放假的,早上晚上来回不停地喂人家加班。
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反正躲不过。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对这事有了瘾一般。
如此能激发人快乐情绪的事情,很容易就能让人产生依赖,并且极速上头。
像着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