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书音重重磕头,他知道,这是皇帝对自己的惩罚,他救不了这些人,因为皇帝就是要让他知道,他行差踏错的每一步,都有人替他去死。
但乐书音还是要求他:“至少,燕台意,和府里的管家,在我身边忠心耿耿,求父亲……”
太子也于心不忍,朝皇帝求情:“父亲总得给二弟身边留些趁手的人。”
“这个自然。”皇帝松了口,他不可能真把乐书音的心腹全都杀光,因为他还指望着他的次子与三子缠斗制衡。
皇帝与太子离开后,王府空了大半,到处都空荡荡的,一片死寂。
乐书音颓然地走回寝屋。他看见床榻上面目全非的周贺青与洄洄,呼吸间能闻到空气中被焚香强行压下的那股气味。
他跪坐在床榻边,将头埋进周贺青的胸膛,死死贴着他,低声自语道:“我会爬上去,亲手杀了乐书乾给你报仇。”乐书音一时杀不死皇帝,但他知道,只要太子死了,皇帝就能体验到和自己一样的痛苦。
之后乐书音起身,叫着刚刚死里逃生的燕台意,合力将两人抱进了棺材。
合上棺材前,乐书音拿出匕首,颤抖着分别摘下了两人离心脏位置最近的肋骨。
横死的周贺青和夭折洄洄没有像样的葬礼,乐书音把他们葬在了自己郊外的一处庄子。为了防止连累更多人,一切都秘密进行。
做完一切,乐书音翻着周贺青的遗物,终于发现了被他死死藏在身后的幼弟。
就这样,周贺丹来到了乐书音的身边。
他们成为了共犯,而此生的目标只有一个——给周贺青报仇。
他们的第一步,就是要让皇帝与太子离心。只要父子二人产生一丝裂痕,他们就可以顺着裂痕将它变成断崖。
至于两人之间最有可能产生裂隙的事情,无外乎皇帝隐瞒至今的太子身世。
太子出生在抚朔关,昔年周彦启老将军曾在抚朔关驻扎,与同是抚朔关将领的皇帝交情甚密,或许能从这上面找到蛛丝马迹。
可周贺丹那时年龄太小,唯一可能知道细节的周贺青又已经身死,事情似乎陷入了死胡同。
这时燕台意开了口。
“殿下,我知道。”燕台意说,“殿下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曾是前朝大族人家养在少爷身边的小厮。”
乐书音与周贺丹的目光同时投向燕台意,燕台意朝周贺丹露出笑意:“我是贺青少爷身边的阿意,小少爷还记得我吗?”
造化弄人,周贺青变成了阿青,阿意却变成了燕台意。
那年街上偶遇,乐书音让周贺青为快被打死的燕台意解了围,昔日主仆四目相对,燕台意一眼认出了周贺青,于是才求乐书音收留自己。周贺青也认出了阿意,劝说乐书音点了头。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乐书音笑起来,真好,他们三个人,都用不同形式的爱,爱着阿青。
燕台意吐露了很多年前偶然在老爷书房外听到的,一直深埋他心底的,太子身世的秘密。
之后的一切变得简单起来。
乐书音培养起朝中势力,让门下官员有意在朝会上提起太子身世,引起皇帝忌惮,之后再让人偷偷告密,太子意图起兵救出奉安公。
为了稳妥起见,乐书音还让人把太子的身世带到了太子耳边,又给皇帝留下了足够多的把柄。
皇帝误以为知道一切的太子想要救出生父,因此怒不可遏,立即派人调查。
而已经嫁入西平王府的周贺丹早伪造出了沈彻闻的手令,由乐书音的人带给了谢青鸾。
自此筹划得并不天衣无缝的计谋,在皇帝疑心的催动下,取得了最好的成果。
太子被幽禁东宫。
但这还不够。
乐书音清楚,一旦皇帝回过味来,与太子互相袒露的心声,他们所有的计策都会土崩瓦解无所遁形,因此,太子必须立刻死。
给一个圈禁东宫的太子下毒,比想象中还要简单。皇帝回心转意前,没人会管太子的死活。
太子死了,皇帝备受打击,这时候轮到乐书音粉墨登场,演起了贤王仁君,至纯至孝的好儿子。
乐书和蠢钝,背后的冯家势力又过于强大,不会是自己的对手。乐书景年幼,母亲又是被丢进冷宫的异族圣女,也不会在储君的考虑范围内。
皇帝选无可选。
一切尘埃落定。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果报应,乐书乾害死我哥和未出生的侄儿那天,就应该预料到会有人来索命!”周贺丹红着双眼,用一种近乎癫狂的语气朝沈彻闻诉说着。
报应不爽,都是乐书乾应得的。周贺丹不畏惧告诉任何人,他只是太害怕,害怕沈彻闻知道自己算计过他,利用过他,会疑心自己接近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