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贺青的愿望不知能否实现,可周贺丹的愿望却先一步被斩断了。
先是周贺丹发觉兄长已经许久未曾来找过自己,约定的时间到小屋也未再见到他的身影,再之后每月给老鸨的钱也断了。
老鸨不管什么事先承诺,没了钱就把周贺丹推出去接丨客。周贺丹生得实在漂亮,方一出台就引得众人一掷千金。
周贺丹站在台上害怕极了,不断祈求着能逃过一劫。最终买下他初夜的客人,是乐书音。
也是那晚,周贺丹才知道,乐书音就是周贺青未曾告知自己身份的“嫂子”。而乐书音带来的,是周贺青的死讯。
乐书音在整理周贺青遗物时,发现了周贺丹的存在,赶到青楼救下了他。
乐书音那时枯瘦得如同厉鬼,脖颈上有许多纵横交错的掐痕。
后来周贺丹发现,乐书音每晚都会掐自己的脖子,像个疯子一样。再后来他开始信佛,佛经读多了,人也静下来,才慢慢停止了这种行为。
而此时此刻,他双目无神地朝周贺丹伸出手,询问道:“你愿意跟我回府吗,我们一起为你哥报仇。”
周贺丹点了头,握住了乐书音的手。几个时辰前,他们还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从此以后,他们成了没有血缘的至亲,成了最坚韧的盟友。
乐书音总是在宫中各种宴席上带着周贺丹,无声地朝着曾经反对他和周贺青相伴的人示威。皇帝不敢再给予乐书音任何刺激,默默接受了一切,权当周贺丹从不存在。
京城里都以为周贺丹是乐书音养在府里的枕边人,他们从不澄清。因为流言可以掩盖他们的真实目的。
一切都在遵照计划进行着,周贺丹也甘愿成为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周贺丹抬眼看向沈彻闻,起身朝他问道:“王爷,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你别起来。”沈彻闻摆手,“我去弄清了些事……酒气太大,我离你远点,别熏着。”
“什么事?”周贺丹莫名其妙紧张起来。他说不清缘由,只是隐约感觉到沈彻闻接下来说的话,并不是自己期待他知道的。
沈彻闻说:“是不是周贺青喜欢吃荷花糕?”
周贺丹瞪大眼睛:“你知道了?”
“我也是才知道你还有个哥哥。”沈彻闻说。
周贺丹嘴角扯了一下,纠正沈彻闻道:“是有过一个哥哥。”
“他与乐书音情投意合是不是?我竟然到现在才知道这些。”沈彻闻说。就好像所有人在刻意隐瞒一样,他竟从来不知道,乐书音有过爱人。
也或许,正如同十年后的乐书音对乐书景说的那样,他从来没遮掩过什么,只是所有人都没有在意过他的爱情。
因为太微不足道,这跟功名利禄、权势斗争比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
沈彻闻继续问:“他与乐书音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天色不早了,你该睡下了。”周贺丹打断了沈彻闻的话,既不回答他的问题,也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周贺丹的态度再次让沈彻闻感受到了他对周贺青的回避。
周贺青的死像周贺丹身上的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痕,过去了许久,依然断断续续流着血和脓。
“晚安,好好休息。”沈彻闻朝周贺丹说。他很想去亲吻周贺丹的额头,安抚他,让他暂时忘记那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睡个好觉。但他此刻呼吸间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酒气,决定还是不要靠近他。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周贺丹,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说,如果我们以后有女儿,我们的女儿也不会过继给乐书音。”
第60章 天授十四年
沈彻闻回到几乎没怎么住过的厢房, 躺在床铺上。深夜将他喝过的酒变得更浓,心脏跳动飞快,他不断理着纷乱的思绪。
如今他知道了荷花糕代表了什么,却还是不知道周贺丹为什么不愿意救太子。
这件事的背后, 似乎还有他未曾挖掘的部分。
沈彻闻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 决定既然和太子有关, 还是决定直接去问太子本人最好。
况且,逃避了这么久,他到底还是要去面对太子,把自己从十年后查到的真相告诉他。
一想到这里,沈彻闻心中就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的感觉。将心比心, 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他,他是沈老将军生的,父亲变成了爹爹,他娘不是亲娘,实际上的生父是个抛妻弃子的混账,沈彻闻保准自己得疯。
可在太子和四皇子这里,这些都不是“如果”, 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但纵使百般不愿, 沈彻闻次日还是去了东宫,见到了太子。太子生辰那日二皇子没有到, 沈彻闻也没能参加太子的寿宴, 如今见到太子,沈彻闻先是补了句“生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