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实在是隐秘,作为当事人的奉安公,讲得实在太过详细了些。估计连市井里最天马行空的话本供稿者,都编不出天授帝灭齐是为了报复负心人这种故事来。
沈彻闻一度认为自己即将被皇帝满门抄斩,又恍惚想起来自己身处庶安五年,皇帝死得不能再死,他沈家老小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事,告诉书乾,不要想着救我,想在燕朝立足,必须忘了自己的身份。”
沈彻闻暗暗翻了个白眼,心说放屁,我书乾哥才不会管你的死活!
第53章 庶安五年
这件事对沈彻闻来说过于震撼, 但又瞬间使他醍醐灌顶。
怪不得沈子鸣给自己的信上会写,有人密报陛下书乾哥想调兵营救奉安公,陛下动了大怒,将他禁足东宫。想必书乾哥就是因为被人发觉了身世, 借此做了文章, 才导致后来种种。
“你现在知道书乾为何会突遭大祸了吧?他是我的孩子,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继承皇位。”奉安公喃喃说道,“乐宿齐是个疯子,他恨我,也恨我的孩子。立书乾做太子,是为了给他希望,让他万众瞩目, 成为众矢之的,再在他最辉煌的时候令他万劫不复。”
“不是这样的。”沈彻闻打断了奉安公的喋喋不休,心想,这人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也太低估皇帝对书乾哥的爱了。
陛下不是个拘泥儿女情长的人,他对奉安公的恨,不至于转移到曾与他同甘共苦的亲生骨肉身上。
他对书乾哥的偏爱毋庸置疑, 偏爱到其他三个皇子都有怨言, 这样的爱,是伪装不出来的。
沈彻闻想起陛下还不是陛下的时候, 书乾哥年长一些, 被留在后方看顾没有母亲的他和乐书音。当时乐宿齐征战回来,还穿着铠甲,直奔了他们院子。
几个孩子都在一处午睡,沈彻闻被动静吵醒, 微微睁开了眼,看见乐宿齐怜爱地把乐书乾抱在怀里,亲吻着他的额头,用比喘气声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呢喃道:“怎么瘦了呢。”
那时他就意识到,对乐宿齐而言,乐书乾与乐书音、乐书和,是完全不同的存在。连沈彻闻一个外人,都会忍不住嫉妒这样的感情。
“先帝是真想让书乾哥继位的,他从来没有因为你,迁怒过他。”沈彻闻说,“我想或许是因为,书乾哥是先帝唯一一个在与爱人共同期待中生下的孩子。”
先帝也并不是不爱其他孩子们。
他怕乐书音没有后盾,所以将他与拥有兵权的沈家绑在一起,临死前给老三和老四取了安、康作为封号,希望他们可以一声顺遂安康。只是这些爱,与给乐书乾的比起来,太过微不足道。
奉安公讽刺地笑了笑:“如果他真爱他,就不会眼睁睁看他死在东宫。”
沈彻闻不打算与奉安公争论皇帝对乐书乾的感情是真是假,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是有心人利用书乾哥与奉安公的关系,挑拨离间,说明那个人也知道书乾哥的身世。
可是被前朝废帝始乱终弃这种事隐秘又屈辱的事,陛下自然不会让任何人知晓,那么对方是怎么得知的?
“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别人?”沈彻闻问。
“别人?”奉安公伸出手,将扳指递给沈彻闻,“不就是你?”
“除我以外呢?”
“我儿能做皇帝,那我大齐就还不算亡,我怎么可能把这种事告诉别人?”
沈彻闻觉得奉安公说得不无道理。乐书乾是奉安公的孩子,即便不姓韦,依然流着韦氏的血,奉安公即便要说,也得等到乐书乾登基后,不会坑害他。
可如果也不是从奉安公那里得知的这段过往,对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种连太子自己都不清楚的事呢?
“陛下登基后你就一直被关在这里?”
“知恩宫……他要我永生永世铭记他对我的恩德,要我知恩图报,要我俯首称臣。”奉安公说到激动出,口中咳出一滩血来。
沈彻闻心想,难道不是你活该?
如果你当年不招惹陛下,如今你花天酒地做你的皇帝,有陛下这种将领镇守边关,前齐或许还能再撑几十年光景。如果你当初招惹了陛下,之后好好对他,如今你们共同治国,你还是皇帝,太子还是太子。
“陛下有来见过你吗?”沈彻闻想,会不会是陛下过来时,被人猜出了他与奉安公曾经的关系,从而有心人推测出了书乾哥的身世?
“见过……”奉安公佝偻着起身,不知道从哪摸索出一块旧绢布,擦拭掉自己嘴角的血沫,“他为了报仇而来,怎么可能不见我?不来见我岂不成了衣绣夜行?”
随后,他像豁出去了一般,盯着沈彻闻说:“不光见过,我们还有过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