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她真正依靠卑劣手段赢得这场赌局之后,再去看邱一燃单纯迷惘的眼睛,她突然有些不忍心。
也产生惧怕。
或许她的目的展露得越快,就会将邱一燃推得越远。
于是话到嘴边,她低下眼,改成了,“你给我画幅画吧。”
据她所知,当初为了学习摄影,邱一燃也学习过美术知识,画幅画对她来说不是难事,也不会太直接去触碰到那段难堪的过往。
“画?”邱一燃很意外。
她没想到黎无回费尽心思想要赢得的这个愿望,仅仅只是一幅画。
“为什么是画?”邱一燃观察着黎无回的神情,“黎无回,我愿赌服输,你没必要——”
“就画吧。”黎无回打断了她。
“什么画?”邱一燃只好反问。
“画什么,在哪里画,什么时间画,都由我来定。”黎无回说,
“我想要你画的时候,会跟你说的。”
邱一燃张了张唇,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黎无回很快又说,“会在我们到巴黎之前让你结束这件事。”
“无论怎么样,都不会耽误你跟我离婚。”
这件事黎无回已经反复强调过——在路途中的任何事,都不会耽误她们到终点之后的目的。
其实黎无回也是个很守信用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
邱一燃听到之后也没有很轻松。她只是点了点头,呆呆地说了声“好”。
-
西安是她们从前都没有来过的。
她们下了车,去到提前订好的酒店,分别去了两间房间——
像对貌合神离,却也是真正去离婚的妻妻。
这也让邱一燃觉得轻松。
至少她不需要将自己那截肌肉萎缩的残肢,再次裸露在黎无回面前。
但就在她洗完准备睡觉之前,房门还是被敲响。
她去开门。
不出所料,外面是黎无回。
这时邱一燃已经脱完假肢,裤腿空空落落地盖着。
她拄着从车上拿下来的双拐。
很茫然地看向门外的黎无回,“还有什么事吗?”
黎无回没有进来。
她只是在看到她时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然后又打量着她房间里的状况。
最后将目光掠过她空落落的裤腿,毫不客气地将手伸出来,“给我。”
“什么?”邱一燃糊涂了。
“假肢。”黎无回吐出这两个字。
邱一燃竭力向黎无回表明自己的决心,“我不会逃的。”
黎无回看着她笑,
“现在在这件事上,你在我这里没有信用可言。”
邱一燃没有办法,
“其实如果我想逃的话,不用假肢也可以逃。”
但她还是从门前让开,让黎无回进去拿她的筹码。
“但至少,我不会让你带着假肢逃走。”黎无回瞥她,“这样我还能很快就能抓到你。”
邱一燃哑然。
黎无回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找到假肢后,沉甸甸地拿在手里。
看着黎无回丝毫不避嫌地将假肢拿在手中,柔软的手指牢牢箍住金属直杆。
邱一燃有些难为情。
三年过去,假肢早就成为她身体中的一部分,她的皮肉无数次粘紧接受腔,金属直杆是她的骨,支撑着她的身躯……
这种感觉就像是——
黎无回将她的腿把握在掌心里。
并且一整夜,属于她身体中的一部分,都会待在黎无回身边。
毫无疑问,等明天黎无回将她的假肢还给她,她再将其嵌进自己的身体中,黎无回的气息也会随之嵌进自己皮肉之中。
邱一燃既觉得有些耻辱和难堪。
但又因为这个人是黎无回,是她还没离婚的妻子,因为她们之间再亲密的事情都发生过,因为黎无回很坦然。
使得她心间多了几分难以启齿的游移。
“你在想什么?”黎无回突然出声。
邱一燃思绪被突然拽出。
她被吓得后退两步。
望着仍旧将假肢拿在手里的黎无回,抿了抿唇,
“没,没什么。”
黎无回没有错过邱一燃有些发红的耳朵。
她眯了眯眼,不知道邱一燃到底是想到了什么,
“我明天早上会准时还给你的。”
“……好。”邱一燃别开脸。
她不想看到黎无回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姿势拿着自己的假肢。
“不过……”
黎无回已经打开门,却又停止脚步,回头看她,
“以后你也会让别的女人这么做吗?”
“什……”邱一燃诧异,“你说什么?”
“在我们离婚以后,”黎无回在黄调光影中注视着她,
“你也会让别的女人这么轻易拿走你的假肢,因为你会给她做出保证,说你不会跑掉,所以她可能会抱着你的假肢睡觉……因为她不想让你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