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想车开到半路,司机又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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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一燃下了楼。
大年初二,风刮过来其中还有挂灯结彩的气味。
周围邻居家的门客喧噪闹腾。
有一家应该是头年正月迎新人,门口车来车往,正月团圆的景象像干燥的火星子,烧得蹦蹦跳跳地。
黎无回和许无意站在车边等她,两个人都被太阳笼罩着。
邱一燃停在门檐的阴影里,觉得太阳有些刺眼。
看见她出来,许无意冲过来抱住她,“春风姐和我说,你们度蜜月这段路还很远,所以要早点走。”
邱一燃僵住。
下意识抬头——
黎无回站在不远处的太阳下,轮廓五官都被模糊得像是很遥远。
“主要是去霍尔果斯口岸那边,手续可能还要滞留。”邱一燃拍了拍许无意的背,对这个很粘自己的表妹解释,“所以在这边不能停太久。”
“我还以为你们要至少过了生日再走。”许无意的声音听上去像快哭了。
“生日?”邱一燃很迟钝。
许无意僵了一下。
很久,已经像是在哽咽,“你的生日,不是已经快到了吗?”
“我的生日?”邱一燃仍旧困惑。
她有些不知所措,看向在车边的黎无回,又问了一遍,“我的生日?”
黎无回原本抱紧双臂的手松开,垂落在腰边,“二月十五号,你的生日。”
邱一燃这才恍然大悟。
她看了看眼中像是为此感到痛苦的黎无回,又拍了拍在自己肩上像是很难过的许无意,低声安慰,
“我只是记性不好,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这种安慰还不如不要。”许无意松开了她,眼睛还是红红的,让她想起那个记忆中哭成核桃眼的小孩,
“总之你结束之后,一定要再回来看我,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一声不吭地走掉了。”
这种要求对邱一燃来说很难实现。她不知道到时候从巴黎独自离开,还有没有精力来面对许无意。
所以她只是很含糊地说,“再说吧。”
“不行。”许无意紧紧拽住她的袖子,“你必须答应我。”
邱一燃求助地看向黎无回。
黎无回适时地为她解了围,“她会再回来的。”
尽管这种方式并不是邱一燃想要的。
但看着眼睛越来越红的许无意,她也没办法拒绝得很坚决。
而就在这个时候——
黎无回与她对视,而后很果断地说,
“我替她答应你,也替她保证。”
于是许无意便终于松开了邱一燃,盯着邱一燃的眼睛,很期盼地说,
“那我就当春风姐替你答应了。”
邱一燃稀里糊涂地。
但这样的局面,似乎没有她拒绝的可能。
她沉默片刻,就只说了句,“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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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她们的车重新往西开,路上下了朦胧胧的细雨。
从外往内看,车窗玻璃上映着两个湿淋淋的影子。
两个再次同路的散伙人。
似乎没什么闲聊寒暄的必要。
安静下来,邱一燃不可避免地想起今天早上的对峙。
时间过去这么久,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所以思考片刻,她主动跟黎无回说,
“今天早上——”
“你为什么还留着这个?”黎无回却突然打断了她。
邱一燃愣住,“什么?”
黎无回缓缓睁开眼,眉眼间映着车窗外的雨雾。
然后她将车前的收纳空间打开,里面赫然装着一个圣诞雪球——
那个原本属于黎春风,却又被邱一燃稀里糊涂间拿走,最后又出现在这段旅途中的,只要一按开关,就会唱“Jingle bells”的雪球。
“为什么还留着?”黎无回重复,然后又问她,
“又为什么要带着它去巴黎?”
邱一燃停了半晌。
她集中注意力在车前的路况,只分了十分之一的思绪在思考这件事。
“收拾行李的时候看见了,就顺便带上了。”良久,她才说。
“所以你是打算还给我?”黎春风逼问。
邱一燃换了条车道,前后都没有车,很空旷。然后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是这么打算的。”
“所以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放着,也不怕我发现是吗?”
“嗯。”
“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黎无回冷笑,“离婚是为了把我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
“不是。”
邱一燃否认,睫毛半盖住眼睑,“这不是你妈妈送给你的吗?”
声音很轻,“七岁的生日礼物。”
这句话出口,黎无回安静了下来。
邱一燃是很久以后才得知——
原来自己当时从那间公寓随便拿的东西,是黎无回母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