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该怪黎无回。
黎无回是个目的性和驱动力都很强的人,从来都是。所以她不吝啬让自己成为坏人,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或许在应下这个决定之前。
邱一燃就已经清楚她的目的——她在想方设法让她回到巴黎。
这或许是黎无回弥补愧疚的一种方式。
但却是邱一燃完全不想要的。
或许这很可耻——但逃避是她为自己找到的唯一活路。
她们身处天平两端,并且都深知这一点,于是都在为自己和对方不断增减砝码。
而改变路线去看林满宜——大概就是黎无回砝码中增加的一个。
或许是因为车上的小矛盾,一直到抵达墓园以前,她们都没有再说话。
车停到墓园附近后。
邱一燃才想起——
大年初一,来上坟祭祀扫墓的人比她们以为的多很多。
附近几家祭祀用品店的鲜花香烛纸钱,都供不应求。
而她们到的晚,找了几家店才勉强买到白菊花和纸钱。
但提在手里仍然有些简陋。
邱一燃越发觉得愧疚,于是上山的路她走得很慢,因为她很害怕走完这一段路。
害怕让林满宜目睹她的不堪。
所以她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
上山的路人山人海,即使太阳已经快落山,但仍然有很多人带着或平常或哀伤的表情走这一段路。
邱一燃是其中最不起眼、也是最为此感到焦虑的一个。
但黎无回还是对此有所察觉。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走在邱一燃身旁,陪她走完这一段极其困难的路。
苏州比茫市大得多,人也多很多。
黎无回下车后就戴上围巾半遮住自己的脸,很低调地在人群中行走,但还是不免被认出——
几乎是还在半山腰。
就有几个年轻人不停地往黎无回这边瞥过来,眼神里充满着跃跃欲试。
甚至还有目光瞟到了邱一燃的脸上,然后其中一个“咦”了声,像是对她也觉得眼熟。
苏州很大,大到有人能将当初在巴黎年少成名的摄影师认出来,也不足为奇。
而邱一燃却似乎没有察觉到,只是闷着头低头行走。
于是黎无回走到了她旁边,挡住了所有人投向她的视线,并且暗自加快了脚步。
而邱一燃对此完全一无所知。
她走得很快,越快到就走得越快。
终于,快要走到林满宜墓前,她的心脏几乎都被提了起来。
只差三个位置。
“你等等。”
黎无回突然喊住了她。
邱一燃停住脚步,慢半拍地回头,“怎么了?”
黎无回穿过方正的墓碑,朝她走过来,然后看着她,眼神在暮色下很模糊。
“怎么了?”邱一燃问。
“别躲。”黎无回说。
“什么别躲?”邱一燃愣住。
黎无回微微垂眼,然后忽然朝邱一燃伸出了手——
那个时刻的光线很浓稠,邱一燃在黎无回眼中也看到了很浓稠的东西,以至于她真的忘记了躲开。
直到女人的手指落到了她的后颈,若隐若现地擦过她颈后的皮肤,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熙熙攘攘的春节,很多人赶到墓园,来探望自己的朋友、亲人或者是爱人,或者是与自己的朋友、亲人和爱人一同前往。
在这样的背景下。
她在给她整理衣领,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个举动。
就好像,她还是她的妻子。
——这个想法冒出来,邱一燃第一时间感到慌乱。
她失魂落魄,没办法不往后退。
“别动。”黎无回在这个时候警告她,“难道你想这样去看她?”
邱一燃不得不停住脚步。
她意识到自己肯定是因为在车上太久,风尘仆仆导致衣领蜷缩,“我也可以自己来。”
“没有必要。”黎无回说。
她很快就放开了她,和她保持在了恰当的距离,没有情绪地质问,
“只是帮忙整理衣领而已,陌生人之间都可以做,离婚之后就不能这么做吗?”
邱一燃被说得哑口无言。
但她注意到“离婚”两个字,是黎无回压低声音说的。
而黎无回却不管她,径直上前了几步,自顾自地找到了林满宜的墓,将手中的白菊花放在了墓前。
然后,静静地站立在墓左边。
她给邱一燃留了个位置——可以并肩的位置。
邱一燃在原地顿了半晌,走过去,站在了黎无回身旁。
周围不停有人来来去去,也夹杂着各种谈话声和哭声。
但她们两个人都没说话,像在林满宜面前对峙。
意识到这种氛围太过沉闷。
邱一燃很勉强地扬起自己的嘴角,对林满宜正式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