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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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后,她们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两个人躲进暗房里面,紧张兮兮地等待着银盐沉淀。
第一张显现出来的相片,是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
她们头凑着头,研究了好一会。
才看清是旺旺。
——她冲镜头比了个剪刀手,像个不擅长面对镜头的新手,不太自然地微笑着,脸上淌着暗房里的红影。
邱一燃凑近去看了看,才发现旺旺身后的背包有一抹白色,被河边的风吹得缓缓飘摇。
她愣了几秒。
才看清那是雪饼之前的白色头纱。
先前留了一小片在她这里。
除此之外,貌似所有剩余的部分,都被旺旺系在了背包后面,随风轻轻飘动。
大概是察觉到邱一燃变得有些低落的情绪,黎春风过来牵住她的手,轻轻出声安慰她,
“过段时间把照片寄给她吧。”
邱一燃点点头,然后又问黎春风,“你这次没和旺旺见到面,会不会觉得可惜?”
“不可惜。”黎春风有些漫不经心地摇头,目光却停留在那张旺旺的相片上,很久,她笑了一下,说,
“有的人也不一定非要见面,才能知道和她认识是一件好事。”
邱一燃没有说话,注视着她的侧脸。
红色光影下。
黎春风看起来并没有真的因为这次错过有很多可惜,只是目光也在那抹很细小的白纱上停留很久,像是也为雪饼感觉到一种平静的悲伤。
邱一燃去抱了抱她。
黎春风也回抱住了邱一燃。
两个人就这样躲在暗房里抱了一会,平复心情,也继续清洗剩下的照片……
最后。
清洗过的相片擦去水渍,密密麻麻地晾挂在头顶,像很多件干净的T恤衫晾在天台。
她们一张一张看过去。
也再一次路过那条从巴黎经往茫市的路,和邱一燃眼中的巴黎。
将最后一张相片挂上去之后,黎春风盯紧邱一燃的眼睛,问,“你觉得怎么样?”
邱一燃有些恍惚地看着这些相片,又去看黎春风显得过分紧张的眼睛,笑了笑,迟疑着说,“不太清楚。”
她的确渐渐失去了判断力,不太清楚这些相片到底是好是坏。
“好吧。”黎春风说。
然后又有些犹豫地启唇,“要不……”
像是心电感应。
她们在红色光线下对视,同时出了声,
“试一下?”
只是一个大胆,另一个犹豫。
两个人的声音撞到一起,然后又都笑了起来。
“怎么办啊黎春风……”大概是暗房太狭窄,太昏暗,邱一燃笑完了,又捂着自己稍微加快的心跳,喃喃自语,“我好像,真的还想要试一次看看。”
黎春风牵住她的手,这次没有说什么“为什么亲我的时候心跳不加快”的话,而是很温柔地亲了亲她的太阳穴。
在她恍然间望过去时。
在那琳琅满目的相片下看她很久,最后伸手过来刮了刮她的鼻尖,对她说,
“那就试一试。”
-
要在三十岁重新出发去做梦,其实还蛮难的。
但如果,有一个全心全意支持自己、鼓励自己的爱人,好像就没有那么难。
邱一燃没有很莽撞地直接辞去书店的工作,每天待在家里做梦。
而是白天在书店工作,晚上回家就将自己拍摄的照片整理起来,也多留意网站上的摄影投稿,以及从前她参与过的各种为新锐摄影师设立的赛事,也留意不同主题的摄影展,而休息日就穿戴着假肢在很多不知名的街巷去逛,仍旧也像从前那样,寻找自己新的拍摄对象……
这也让她渐渐发觉一种变化——从前走过无数遍的路,当她穿戴着假肢重新走一遍,看到的就是不一样的视角,关注点不一样,看到的人也不一样。
她为这个变化感到惊喜,觉得自己像是掉进米缸里的老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去发掘。
但并不急着去将那些照片投出去。
而是享受现阶段的松散和闲适。
她没有什么目的性,只像个新学摄影的愣头青,遇到什么自己觉得合适的人,就上去搭话,邀请对方成为自己的拍摄对象,并且花费时间与自己的拍摄对象相处,跟拍她们的日常生活。
她拍了很多张废片,用了很多胶卷,清洗液,相纸……将一张张相片晾挂在书房里面,每天花费很多时间去观察,研究。
她只是试着将这件事重新捡起来。
真正将三十岁之后的第一组相片投出去,已经进入巴黎的秋天。
这天。
窗外飘起橘黄色落叶,当时邱一燃穿温暖的毛衣,颇为紧张地坐在书房里面,准备向某个不太起眼的小比赛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