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许无意和自己都能彻底认清这一点,“她不需要因为一通电话就得知前妻的消息,甚至还为前妻的事情感到烦恼。”
她这句话说得十分强硬。
许无意没有跟她斗嘴,而是说,“那至少让我去巴黎接你。”
“你不用特地过来。”邱一燃说。
话落。
她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好,对想要帮助自己的许无意来说,她有些过分。
于是放软声音,
“无意,你听我说,我是可以自理的成年人了,不管是找什么办法,我都想要先自己尝试独立解决这件事。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我也会寻求帮助的。”
许无意知道她的性子,叹了口气,并没有跟她有太多辩驳,而是很没有办法地答应下来,“我知道了,那你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挂了电话。
邱一燃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午后的巴黎到处黄光灿灿,她深吸一口气,走到车行,把自己的车开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今天巴黎的人格外多,路也很挤,到处是密密麻麻的嘈杂声响,涌到耳朵里,像一个无休无止的工厂,也似乎是她突然之间变成飞虫,对城市光景无所适从。
邱一燃知道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不应该再开车。于是,她只是将车开出来,就停在一个路口,看着车外后视镜上绑着的白纱发呆。
她想起旺旺雪饼,不知道这两个人现在到了哪里。
其实在拒绝许无意之后,邱一燃完全没有应对未来的任何底气——
今天要去做什么,明天要去做什么,要不要回之前的酒店,还是去见一些其他应该见的人,她对此都没有可行的计划。
却习惯性逞强。
或许性格的确是很难改变的事情——邱一燃冒出这个念头,盯着从自己车前来来回回的陌生面孔,很久,才终于想起要拿出手机,给卫子柯打一通电话。
但她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却又在看到今天日期之后,停顿了很长时间。
三月二十日,是国内二十四节气中的春分。
不知道哪一个软件,甚至为她推送一条看起来很熟悉的新闻——
新闻里说,这一天太阳直射赤道,整个地球将不存在极昼极夜,白天黑夜时间相等,能将北半球和南半球的昼夜长短颠倒,也会带来很多新气象,新的生命,甚至是全新的希望。
这个形容就像是昭告天下,漫长的黑夜终将过去,春天带来温暖的光明,所有人都要有信心面对未来。
所以邱一燃曾经很喜欢春天。
但现在的邱一燃,无法对春天产生任何正面感受,她像是再次被很粗暴地拖走,被关进灰色罩子里面,看不到颜色,也闻不到气味。
她只能木然滑动手机。
将这条新闻从视野里滑走,然后擦了擦手心中的汗,想要拨通卫子柯的电话。
阳光淌到眼皮上,像液体一般流下来,她动了动麻木的手指。
看到时间跳转到整点,一封邮件通知忽然从手机上方跳出来——
通知声音很突兀。
吓了她一跳,仿佛从头到脚都被冻住。
那条通知没有被戳开。
过不久,又很自如地缩了回去,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手机也重新变得安静。
邱一燃仍旧空洞地盯着手机屏幕,无法对此产生任何反应。
将近一分钟过去。
她才控制住自己手指的颤抖,重新解锁,没有任何意义地在手机翻来覆去。
好几个来回,才终于找到原本自己应该很熟悉的邮箱软件——仿佛这是自己刚刚捡来的手机。
清清楚楚地看到图标上的那一个小红点。
邱一燃深呼吸一口气,却觉得心和肺都扯着疼,她忍受着融在眼皮上和脸上的阳光,颤抖着手指点了开来。
看到文字的那一秒钟,手机很突兀地从她手中掉落,她没有去捡。
而是在日光下愣怔片刻。
忽然低下头——
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脸。
骤然间。
像是有什么滚烫而浓烈的东西,突破限制,不受控制,从她被封闭的身体里面疯狂地流出来。
因为意料之外的内容,在意料之外的时刻撞进她的眼睛,在那片罩子上戳出鲜血淋漓的一个洞——
这是一封来自三年前的定时邮件。
但发送时间仍旧显示是今天,三月二十号,春分。
编辑的内容很简单。
——因为发送人在三年前掏空自己,却也只能发出寥寥几语。
三年的邱一燃大概对如今这个局面一无所知。
毕竟她抛却很多爱,也隔绝很多人,深知自己是罪人,也当然愚钝,无知,对未来没有任何希望。
但当她走出来看到春天,也看到那篇把春天当成全新开始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