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春风?”雪饼再次用自己奇怪的口音复述,然后说,“比你的好听。”
邱一燃原本想要更改——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别人说黎无回是黎春风。
但听到雪饼这么说。
她也不自觉地笑了,然后用英文解释,“她的名字很温暖,是‘春风’的意思。”
说完之后。
她下意识地去看黎无回。
发现黎无回正好也在看着她。
隔着燃烧的火光,黎无回貌似正在给自己旁边的旺旺介绍她的名字,口型有些模糊,但邱一燃觉得自己还是能辨清黎无回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
我、的、妻、子?
她、叫、邱、一、燃。
她们在人声鼎沸中向陌生人介绍对方。
邱一燃收回视线。
“你知道吗?”
雪饼在旁边拍拍她的肩,一边揽着她往那边走,一边在嘈杂人声里说,“你的妻子真的很爱你。”
邱一燃魂不守舍地抬头,没听清雪饼的上一句话,
“什么?”
“她看上去应该是一个很冷静很理智的女人,应该是那种……泰山压于顶而面不改色的……”雪饼说了句别别扭扭的中文,然后又换成英文,
“但是我们看到她的时候,她在哭。”
“哭?”邱一燃感觉很陌生,她不知道原来这个词还可以用到黎无回身上。
“对。”雪饼严肃点头,
“蹲在路边哭得很伤心,像是她会死掉,或者是你快要死掉了一样。”
邱一燃彻底诧然。
她再次去看人群中的黎无回——对方恰好再次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然后又看了一眼雪饼搭在她肩上的手,最后才若无其事地收回去,和旺旺说着话。
“你,应该是看错了。”邱一燃也收回目光,看着雪饼犹豫着说,“她不会哭成这样的。”
“是吗?”雪饼被她说得也开始怀疑自己,挠了挠耳朵。
“而且,我们是去离婚的。”邱一燃强调。
不像是给雪饼强调,而是在给自己强调。
落下这句话。
她就驻着拐杖,闷着头往前走。
但雪饼显然很惊讶。
“离婚?”雪饼一路揽着她,此时她们已经快要走到人群边上,她压低声音问她,“你们要去哪里离婚?”
“去巴黎。”邱一燃低声解释。
“那好巧。”雪饼小着声音说,“我和我妻子要去中国。”
“巧在哪里?”邱一燃糊涂了。
“巧在我和我的妻子要去度蜜月。”雪饼理直气壮地说。
邱一燃沉默了。
但此时她才发觉——
不知不觉间,雪饼已经把她带到了黎无回旁边。
她驻着双拐愣怔着。
还没反应过来。
雪饼已经亲热地抱着旺旺的胳膊,两个人悄悄咪咪地咬着耳朵。
于是她能看到——
旺旺的蓝色眼珠中也逐渐显现出惊讶。
大概是现在也才得知,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进行离婚旅行的人。
新婚妻妻旺旺雪饼亲热地咬着耳朵。
黎无回旁边还有个空位。
邱一燃在原地停了半晌。
沉默地坐了过去。
雪饼的头纱在空中摇摇晃晃。
旁边的两个人都没有话讲,目视着在中间燃烧的火光。
离婚的实感变重。
直到黎无回终于有所动作,她给邱一燃端了碗羊肉汤过来,
“喝点热汤,会好受一点。”
邱一燃接过,说了声“谢谢”。
然后两个人又没有更多话可以讲。
而旁边的旺旺雪饼话似乎很多,用着叽里咕噜的俄语,显得她们两个越发安静。
“雪饼说,”犹豫着,邱一燃还是问出了口,
“她们看到你哭了?”
相对无言的沉默被击穿。
黎无回在像是快要把她们两个吞咬进去的火光面前,很冷静地问,
“你希望我承认,还是希望我否认?”
虽然是选择题,但不用选择,邱一燃就已经知道——黎无回应该是真的哭了。
她缓慢地抬眼。
望着黎无回映着火光的侧脸,忽然觉得无所适从,
“你真的哭了?”
黎无回叹了口气,
“我不是冷酷的雕像,走投无路的时候当然也会哭。”
“也是。”邱一燃回过神来,这个世界上怎么有人不会哭呢?
“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很着急。”黎无回又出声,
“我只是怕你出事,但我又救不了你。”
“黎无回……”
“总之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黎无回的语气听上去很冷静,放在衣兜里的手指却蜷缩得无法伸直,
“你不需要多想。”
邱一燃再次沉默。
好一会,才语速很慢地说,“我知道了。”
之后她们两个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吃着东西,等主人家走过来关切地问她们有没有吃饱需不需要再杀一只羊的时候,笑着感谢着主人家的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