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宏光语气得意地跟何老爷子说:“爸,你看,我们家浩不差,肯定能为何家争光。”
何老爷子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沉吟片刻后接道:“我年纪大了,好多事情早就想通了,说句你不爱听的——我一直都把家树当成我们何家的一分子。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的怨气也该消了吧?我想让家树回来……”
何宏光剩下的半杯酒顿时喝不下去了,吃完最后一口菜,撂下了碗筷,遽然起身离席,对于何老爷子的话不置可否。
“爸,早点休息吧,我还有工作忙。”
何老爷子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没有再逼迫。
何家浩知道父亲就要上楼回书房了,他应该立即就走,不让父亲发觉他偷听了谈话。
可他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他巍然不动,立在楼梯上,很快与父亲四目相对。
何宏光面露惊诧,料到他都听见了,一时间没说得出话。
何家浩完全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有多勇敢、坚定,沉声发出诘问:“爸,为什么?”
他知道何家浩所言何意,蹙眉的样子写着不满。
何家浩直言:“为什么还是不原谅哥?你明知道他什么错都没有。”
何宏光被他戳中了心事,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窘迫,酒劲不合时宜地冒上来,他没有发火,只是低声陈述道:“告诉你多少遍了,你没有哥。”
说罢,他绕开何家浩,径直回房间。
何家浩望着他的背影,定在原地,心中燃起的希望立刻被浇灭了。
夜渐渐深了,何家浩仍旧坐在书桌前,房间里很是昏暗,只有一盏台灯照明。
他不禁反复回想父亲说过的话,明显感觉到情绪变得越来越低落,压抑感涌上心头,他就要喘不过气了。
他还想到父亲在饭桌上的雄心壮志……期末考试时,他的成绩肯定要回到第一名。他还得当舵手……
太多的事情要做,他紧张又抗拒,忽然鬼使神差地扭头。
月凉如水,三角梅在夜里怒放着,和哥一起在花树下散步的情景历历在目。
他顿时便意识到,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了。
何家浩打开抽屉,拿出药盒,按照医嘱服下两片药。
等待药效发作的过程是漫长而煎熬的,他把双臂撑在桌子上,抱着头,试图通过揉捏太阳穴来缓解不适感,未果。
这时,手机收到短信,轻响了一声,何家浩立即打开查看,惊喜地发现竟然是哥。
何家树:睡了吗?
何家浩:没呢。
何家树:这么晚还不睡,又失眠了?
何家浩:嗯,有一点。
何家树:别玩手机了,躺下试一试。
何家浩觉得应该没什么用,但还是照做,起身上床,躺了下去。
他的双眼始终炯炯有神地瞪着,天花板上的月光都数得清有几束。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何家浩再度拿起手机,给哥发送短信。
何家浩:还是睡不着……
何家浩:哥,你睡了?
他等了很久,一直没有收到回复,手机都要没电了。
何家浩以为哥睡着了,虽然心中烦闷,但还是不舍得打搅,便把手机放下充电,继续瞪着天花板。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还是心烦意乱,怨那些药吃了也没用,负气地想着再也不吃了。
一缕不同于月光的光忽然亮起。何家浩愣了两秒,赶紧捞过手机,打开一看。
何家树:来阳台。
何家浩的嘴角悄然翘起,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冲向阳台。
何家树就站在楼下,身后是缤纷的三角梅,马甲的兜帽罩在头顶,见他出现,慵懒地挥了挥手。
两人相视一笑。
何家浩心潮澎湃,差点就叫出了声音,何家树竖起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晃了晃手机,提醒他看。
何家浩低头再看手机,就这么一会儿,又收到一条消息。
何家树:下来,带你吃消夜。
一瞬间,所有糟糕的情绪立刻被绞杀掉,何家浩欣喜地看向哥,点头示意,恨不得立马越过阳台跳下去——遵循“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原则。
何家树看穿他的想法,脸色一紧,故作严肃地指着家门的方向,命令他走门。
何家浩忍俊不禁,听话地点点头,悄声离开卧室,路过父母的房间,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溜了出去。
家门被轻轻地带上,何家浩像一只出笼的小兽,兴奋地四处张望,却没看到人影。
他嘴角的笑很快僵住了,眼中露出些惊慌。
“哥……”何家浩低喃。
脚步声渐渐逼近,何家树猛然揽上他的肩膀,对上他有些呆愣的神情,笑道:“想吃什么啊?”
“还没想好……”他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随口答道,心里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