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浩不太情愿,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何家树是他哥,他哥回到了西樵,可眼下确实不是个好时机,他只能点头:“我知道,他们刚才没看到你。”
刚刚的惬意、温馨全都荡然无存,何家树看着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抱着篮球出言不逊的是个微胖卷发男生,他有些印象,小时候就很讨人嫌的一个孩子,他默默记在心底,轻声叫何家浩:“走吧,回武馆。”
“不跑步了?”何家浩仍想留在这里,想着哪怕哥给他加上几公里也好。
“今天本来就是想让你放松一下,健身偶尔也要吃一顿欺骗餐。你这一周都坚持下来了,很棒。”何家树给出肯定,转身便走向摩托车。
何家浩注视着他的背影,脑海里回想着那天父母的龃龉,心变得笨重,像石头一样向下坠。
这些天,他们默契地回避着一些话题,但这些也是他迫不及待想要说出的。借着情绪,何家浩鼓起勇气开口:“哥……”
何家树停步,转头看他,面无波澜。
“这么多年,你想家了吗?”
沉默的几秒钟内,何家树想了很多。他何尝不是像家浩一样,总在克制。
他很快压制住情绪,没有作答,重复刚说过的话:“走了,送你回家。”
那辆三轮摩托承载着不该有的沉重,兄弟二人谁也不语,更是不见笑颜,各怀心事地踏上归程。
静谧的小巷里,盏盏灯火照亮前路,两旁的三角梅历经风雨的捶打,开得更旺盛了。
道路变得狭窄,曲径通幽般,两人临近何家的后门。
相距五米左右时,何家树熄火停车,摘掉头盔随手挂在一边,低头审视着闷闷不乐了一路的弟弟。
何家浩动作慢,不舍地抱着头盔,下车后也不肯放下,低声说客套话:“哥,我回家了,你路上小心。”
何家树毫无波澜,又盯他几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把转身要走的人叫住:“喂,小鬼,你打算晚上搂着头盔睡?”
“哦。”何家浩一愣,退回来归还头盔。
“这两天腿还疼吗?”何家树的双臂撑在车把上,和他聊起天。
“不怎么疼了,应该是已经习惯了。”
“嗯,那最近睡得好吗?还失眠不?”何家树又问。
“这一周睡得都挺好,还觉得睡得不够呢。”
“明天周六,可以睡个懒觉,自然醒再来找我。”
“嗯,好。”
气氛还是诡异地安静。二人心知肚明,也不是谁在跟谁生气。
就像八年前的那件事,怎么都怪不到他们两个孩子头上,可悲剧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那时何家浩在想什么?他像在钻牛角尖,想不明白该如何才能让哥回家,甚至恨起年幼的自己来。
如果何家由他话事就好了,他定会把哥迎回来,昭告天下。
到时如果哥愿意,他随时可以把“何家树”三个字重新写上族谱……
明明还没就寝,他像是已经开始做梦了。
至于何家树,他所担忧的并非这些,而是另有其他。
再度开口,何家树问的却是:“上周末你说的那首歌叫什么?”
何家浩闻言微怔,很快抬头看向哥,眨着眼睛,还当是自己幻听了:“什么?”
何家树淡笑:“伍佰的歌,不记得了?行,那你回去吧。”
“别……你等等,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呢。”
他怎么可能会忘?只是那天刚开始带弟弟一起运动,他总要扮演下严师,先让弟弟坚定态度。毕竟运动是要吃苦的,不好嬉皮笑脸。
现在弟弟既然坚持下来了,他再给些甜头,刚好。
何家浩从书包里掏出iPod,长长的耳机线拖在地上,他拎起来,用手擦干净,先往哥的耳朵里塞进一只耳机,另一只耳机则给自己戴上。
隔着挎斗,何家树怕自己那只耳机掉了,下意识迁就他,身体向前倾,成了一个古怪的姿势。
何家浩看到笑出了声,正要向前靠,何家树已拍上他的头。
“还笑,坐下。”
何家浩凑过去,按下播放键。他们一同看向前方。
幽径夜色中,巍然屹立的何家祖屋历经八年的风雨,容颜不改。
晚风暗藏着燠热,吹得人心中泛起阵阵焦躁,不痛不痒,却难以平复。
月亮挂在星空,牵绊着你诉情衷。
有你味道的风,就是我还在等待的爱。
一个夏夜晚风的爱,一颗寂寞的心的爱,
一个还在等待的爱。
何家浩仰头看向哥,何家树感知到,扭头与他相望。那瞬间他想,如果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平和的、舒适的、惬意的。
可根本不可能。他忍不住了,打算说出口,让哥与他一起商量出个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