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浩当即回过神来,没把这点小伤当回事,用力拽住对方的手臂:“哥,你还走吗?”
何家树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清晰看到他眼眶噙着的泪水。
那些眼泪太过沉重,让人承受不住,他后退半步站起身来,改为俯视何家浩,语气其实和这些天的故作冷漠一样,沉声问道:“我走没走,你不会打电话问一下啊?”
何家浩顿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激动地起身,激动地解释:“我怕你挂我电话,我怕你不接,我不敢……”
“有什么好怕的?不接就再打啊。”何家树脱口而出,旋即才想起来自己当时把手机关机了,无语地发出一声轻叹,语气也染上些调侃,“何家浩,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是不是?你看你现在……”
他正要说家浩长得跟他一样高了,怕什么?何家浩已经猛地又抱了过来,比刚才那一下还要汹涌,还要用力。
“你……”何家树正想把他推开,忽觉颈间落下一滴温热的“雨”。
时间暂停,他也凝固在原地。
“哥!”何家浩彻底哭了出来,一股脑把心底的话和盘托出,“哥,对不起,对不起!要是当年我没有逞强,一切就不会发生,你也不会离开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但是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管发生什么事,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哥!”
他边哭边说,混杂着纷乱的雨声,何家树本以为自己会听不清,可每一个字竟然都深深地凿进心底,步步击垮那本就已经崩塌的防线。
沉吟几秒,他还是抬起了手,轻拍何家浩的背:“行了,从回来那天你就说这些话,翻来覆去,没完没了。这话我就说一遍啊,这些年我没怪过你。”
何家浩抽泣着,略松开手臂,呆呆地看着他:“你没怪过我?从没怪过我?”
“从没怪过。”他下意识作答,同时发出自嘲一笑,“唉,还是说了第二遍。”
家浩有些难以置信:“可我记得,你那时候是怪我的,你说都怪我……”
“别乱讲啊,小鬼,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
何家树微蹙眉头,清楚地记得当年事发之后,二叔把弟弟看得很紧,兄弟俩就几乎没见过面。
分别的那个雨夜,他狠下心来扯开弟弟的手臂,只是因为无法回应那么凄惨的挽留,兔子灯他不是都交给陈龙安保管了?
八年过去,还好好的呢。
至于何家浩,多年的负罪感作祟,他一下子也有些怀疑自己了,日思夜想,他把那些往事塑造成了八年的梦魇。
家浩连忙追问:“那你不走了?”
何家树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可算是不哭了,纵容地答道:“搞了这么大一出,就是不想让我走?你挺会呀。何家浩,你得逞了。”
何家浩被他这么调侃,脸上闪过一丝羞赧,很快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生怕他一眨眼就不见了似的。
他从中看出患得患失的情绪,虽然刚才声称只说一遍,可既然那么快就破戒了,也不差再多说一遍。
略微正色,何家树坚定地告诉他:“放心吧,我不走。这些年我没有怪过你。那些都是上一辈的事情,我们有什么错?我们都是受害者。”
何家浩倾听着他低沉的声音,伴着渐歇的雨,尤其最后一句,是啊,他们有什么错?
眼中的哥哥那样落寞,在这个空旷萧森的深夜,只有他们兄弟二人能相互取暖。
他想到这八年错过的时光,哥一定也饱受煎熬,泪水又要夺眶而出。
何家树就猜到他又要这样,赶紧掏出口袋里唯一的一张纸巾递过去:“打住,别哭了。凑合用吧,擤下鼻涕。”
何家浩乖巧地接过,还低声道谢:“谢谢哥。”
“既然你还把我当你哥,那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刚才在路边,你在想什么?”何家树语气淡淡的,好像只是在话家常。
何家浩闻言一愣,眼神闪烁,吞吞吐吐的:“我,我在想,哥,我饿了。”
“……”何家树歪头看他,发出一声轻笑,用力点了下头,“行,饿了是吧?带你吃东西去,边吃边讲。”
小巷深处,糖水铺亮着温暖的灯光,室外支着挡雨棚,有四五桌空位,食客并不多。
何家浩选了个顺眼的桌位坐下,何家树随后坐在他的对面,挥手叫人:“老板,点单。”
老板过来问:“吃点什么?”
何家浩答道:“我要一碗冰豆花。”
“热的。”何家树补充道,语气虽然淡淡的,却写满了不可抗拒。
何家浩瞄他一眼,没有再坚持,抬头又跟老板说:“那给他一碗红豆沙,也要热的!”
“我不饿。”何家树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