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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棹(28)CP

作者:CISI 阅读记录

何家浩被他骂得蒙了,心虚至极,脸上也露出做错事的神情,无颜为自己辩解。

“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总是做自以为是的事。何家浩,你越想证明过去的错误可以挽回,越只能证明一切都无法弥补。我对你很失望。现在,立刻回家。”

何家浩心头一震,感觉自己已经回过神了,陷进哥那双失望的双眸中,犹如堕进深渊。

往事的浪潮迎面打过来,他自暴自弃地想,哥又何必提醒他?八年的日日夜夜,他何曾忘过一刻,又何曾放过自己?

何家树转身就走,陈龙安扭头大叫“何家树”,又关心地低头叫“浩浩”,安抚道:“你乖乖在这待着,我去把你哥拽过来跟你道歉,等我啊……”

陈龙安随后跑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满头冒汗,总算找到一盏兔子灯。

时间过去太久了,糊灯的纸挂上岁月的暗黄,灯也早就不亮了。陈龙安提着灯杆,敲响何家树的房门。

意料之中,没有回应。

陈龙安推门而入,只见何家树站在窗边,留给他一个背影。

烟雾缭绕,烟蒂随之被按灭,看样子抽了不止一支。

陈龙安停在何家树身侧,把灯杆插在窗户的护网上。

何家树闻声看了过来,怔在原地,许久才喑哑地开口,好似感叹:“不是说找不到了吗?”

“吓唬你的。当年你二叔像要搞清算似的,把你们娘俩赶出家门,东西扔的扔、砸的砸,你提着灯过来找我,让我帮你保存,我哪儿敢懈怠?可是给你存了八年啊。你说你当时不恨你弟吗?那会儿不应该正在气头上?还不忘留着他送你的灯。何家树,承认吧,你在意得要死。”

一时无言,何家树算作默认,无从解释。

陈龙安拨了拨那盏灯,长叹一声:“你刚才那些话,……兄弟得说你一句,太重了。浩浩还在青春期呢,是最容易胡思乱想的年纪,你想想自己都说什么了……”

何家树露出既烦躁又懊悔的神色,捏着手里的烟盒,恨不得再吸一支,可他一向冷静自持,现在即便心烦意乱,也没有打开烟盒。许久,他沉声问道:“他还在楼下吗?”

陈龙安也不确定了:“应该还在,我让他等……”

没等他把话说完,何家树已经跑了出去,下楼梯的时候便能清晰地看到楼下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又追到院子里、大门外,早已不见那抹瘦瘦的身影。

何家树立在原地,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烟盒已经被捏得变形,想要吸烟的欲望几乎突破阈值,他攥紧拳头,把那半盒烟摔进垃圾桶里——并非在迁怒着谁,他只怪自己。

第13章

那一夜,整个西樵不知有几人彻夜未眠,何家浩是其中之一。

过去一周开始锻炼的缘故,他每晚回到家里必定身心俱疲,持续已久的失眠终于结束,睡了几天好觉,可是今晚,他的手臂酸痛不止,喉咙同样难受。

难道是因为太疼了?他躺在床上那么久,寻不到一丝困意。

很快地,何家浩意识到生理上的疼痛根本算不上什么,他尚有精力胡思乱想,助威的呼喊声回荡在脑海、萦绕在耳畔,回忆纷至沓来,他无力抵挡。

西樵河两岸挤满村民,焦点是何家树和陈龙安所在的少年龙舟队。

大伯母例行缺席,不知去了何处;大伯和父亲都在,满脸自豪,拿着家里的那部老相机给他们拍照。

少年龙舟队代表西樵村出征,赢得冠军的奖杯凯旋,不久的将来还要参加省级比赛。

何家浩不在喧闹的中心,却仍能听到窗外传来的呼喊声。

那些年听过太多次,不论离得多远、过得多久,它都像是一首旋律,让他熟谙于心了。

铁丝、钳子、剪刀、彩纸,他醉心于自己的小小世界,在哥的鼓励与陪伴下已经做出不少花灯了,并且开始尝试更加复杂的样式,手指被铁丝扎破也是常事。

见血后痛觉是很清晰的,他一开始不是没哭过,但哥把他哄好了,再耐心地引导他。

其实那时的哥也没有很成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可他一直铭记着,历经这么多年的分别,任它慢慢发酵。

疼痛是热爱的温床,它会让你热爱得更强烈,也会让你所热爱的更盛大。

那是最后的温情时光。哥划龙舟,取得大大小小的荣誉;他制花灯,创造五彩斑斓的光影。当时他全然不知,大雨将至,乐园将倾。

大伯逢人便说:“这是我儿子何家树,龙舟划得极好。没错,最佳舵手就是他。”

父亲呢?父亲羡慕大伯有哥这样的儿子,几乎写在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