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最新登录地——潮南省潮州市。
惊讶是一闪即逝的,更多的是平静地接受。他还在潮州,一直在潮州。何家浩只觉凝滞在心头的那口气终于吐出,同时冒起一个想法。
清晨,西樵村烟雾缭绕,阳光普照。西樵河将村落一分为二,南、北两端的民屋聚集成群。
此地大多保留着潮南地区的传统建筑风貌,与远处的高楼交相辉映。时光仿佛停止,又似乎早已走远。
何家祖屋坐落于北村中心,祠堂面积极大,可媲美一座小庙,沿用明清时期老派的潮式风格,绣闼雕甍,风头无两。每一片砖瓦都是崭新的,屋主定没少耗费成本维护,恪守着代代延续的古老传统,不肯令岁月远去,化为尘埃。
闹铃已经响过三遍了,何家浩猝然睁开双眼,依稀听到楼下传来父亲的话语声。他总是愤怒不悦的语气,好像年纪的增长剥夺掉了他的其他情绪。
何家浩来不及耽搁,立刻跳下床,随之而来的便是眼前一黑。他习惯性地撑住书桌,等黑雾消散,旋即冲进洗手间。
梅雨季初的西樵村酝酿着闷热,洗手间里好像掩埋着积年的潮意,一缕阴冷似有似无,被更加直白的冷水替代。何家浩习以为常,迅速洗脸、刷牙,再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干净的背心换上。
校服上衣是白色的半袖衬衫。他把两条胳膊塞进袖口,赶紧抓起书包,一边系纽扣一边下楼,冲到饭桌前却刹住脚步,心想不妙。
气氛是很直观的,尤其对于一个心思细腻的少年来说。何家浩悄然扫视一圈,看见并不稀奇的画面——父亲绷着一张脸,右手搭在饭桌上,烦躁又像在威慑似的敲出声响;
爷爷坐着轮椅,看不出明显的喜怒,瞥向父亲的眼神暗藏不满;小姑总是喜形于色,明显又和父亲拌嘴,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起身离席的架势;至于母亲,她是家中存在感最弱的一个,不像爷爷年迈旷达,万事看得轻松。
母亲的情绪,他读不出,但这似乎也并不重要。
“爸,对不起,我起来晚了。”
他的道歉换来父亲的一声冷哼。
母亲离他最近,拽住他的手向下带。何家浩明白她的意思,可父亲还没发话,他不能动。
“我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大伯祭日,还有龙舟祈福仪式。”这是道多选题,何家浩给出满分答案。
“那我昨晚是怎么跟你说的?平时起得倒是早,到了重要日子就偏要搞砸?”
昨晚因为父亲的“突袭”,他错过那人短暂又重要的上线时间,倒是很快就关闭电脑了,也放下手机了,人却失眠半宿,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几点睡过去的。
父亲明显要发难,何家浩乖巧地为自己解释:“我立刻就睡了,只是没睡好……”
衬衫的扣子还没系完,母亲伸手意图帮忙,何家浩赶紧抢先自己系好,顺便抚了抚凌乱的头发。
“你还狡辩?”何宏光骤然提高音量,发出斥责,“看看你这副样子,半点精气神都没有,哪里像个学生……”
“哎呀,好了,二哥。”小姑忙了一早晨,又累又困。这还只是个开端,接下来一整天有得忙的。
看着满桌的饭菜不能吃,她赶紧开口叫停:“家浩不就是起晚这一次,至于吗?咱们能不能先吃饭?爸和嫂子都等半天了。”
“我没跟你们一起等?在等谁?我这么重视今天的祈福仪式,想保住我们何家的颜面,又是为了谁?”
明明一个字都没提他,何家浩却心知肚明每句话都在说他。吃一堑长一智,他不会再狡辩了,默默聆听父亲的教诲,或许说是承受父亲的怒火更为贴切。
“行,我们吃我们的,起来晚的没有饭吃,让他长长记性。”
何家浩对此没有意见,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爷爷会开口拂逆父亲的意思。
“家浩,坐下吃饭。”
何宏光立即拧眉叫道:“爸,你别惯着他。”
何老爷子低声开口,娓娓道来:“每年这个时候,你都这样。我跟龙舟打了一辈子交道,今年的点睛仪式我本就不想去了,你非要我去。外人讲我们何家人丁不兴,陈家那个德财跟你抢挂家旗的位置,你不容易,我们都知道,可你大清早的就这么说孩子,闹得家里乱糟糟的,宏霄在天上看着能安心吗?就让他们讲去、抢去,又能怎……喀……”
爷爷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似乎有些动气,发出阵阵低咳声。小姑连忙倒水,送到近前。
何家浩看在眼中,虽然感谢爷爷的好意,可宁愿爷爷别替他讲话。爷爷的确凡事看得开。小姑年轻,对这些事更是一直有些不屑,果不其然,她也开口帮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