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越说越觉得有意思,笑得更大声了。
何宏光站在楼梯上听了个完整,跺着脚步又冲了下来,抱着公文包停在门口,横声喊话,也不知道喊给谁听的。
“这个家现在容不下我了是吧?!”
姑嫂对视一眼,王丽华纳罕道:“那你要去哪儿啊?”
她竟然也不挽留一下?何宏光一咬牙,夺门而出:“工厂!我不回来了!”
王丽华心软一瞬,何宏娟赶紧握住她的手,抢白道:“也行,反正工厂管饭,二哥,记得自己添饭啊,别饿着了。”
王丽华扑哧又笑出了声,放下心来,扭头招呼小姑子:“娟啊,我炖了只鸡,可鲜了,我去给你盛啊。”
“诶,谢谢二嫂!”
家里一团和睦。
前阵子何宏光主要就在忙迁新工厂的事情,现在已经落实。新工厂规模更大、效率更高,但也意味着更吵闹。
天色已晚,何宏光在办公室的折叠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丝织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周围还有蚊子,两缕声音合奏,让人一点也休息不了。
他唉声叹气地起身,坐在那儿半天不知道该干嘛,也不知道该怨谁。
一直以来,他仇视何家树,何家树承受他的仇视,虽然不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也是有人打、有人挨。
可如今似乎什么都变了,何家树不肯再承受他迁怒的行径,坦率接纳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全家人都认为,当年的事早已过去——唯有他还在原地停步不前,从此怨气也无处可发,这种感觉可不太好。
沉吟良久,何宏光走到办公桌前,从最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
袋子明显有所磨损,昭示着它被人翻看的次数之多。
里面装着一个硬皮笔记本,何宏光珍视地捧在掌心,轻轻掀开封面,扉页赫然写着“何家树”三个字。
这是一位父亲的笔记,贴满了相片,记录着一个孩子的成长史。仍有不少的空白页还没来得及书写,时间走到八年前,戛然而止。
他借此追悼大哥,心如刀绞,眼泪含在眼眶中,何宏光咬紧牙根忍住。
猝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情绪,何宏光愤然抓起手机:“谁啊?!”
陈德财的声音传送了过来:“何二哥,你这回可得救救我啊。村里为龙舟比赛准备的花灯被水泡坏了!我听我儿子说你儿子会做花灯,我儿子之前在学校还看到过你儿子做的灯……”
什么你儿子、我儿子的,想到何家浩做灯的事,何宏光就一阵烦躁。
他本打算严词拒绝,不愿陈德财用这些小事麻烦何家浩,影响学习。可他转念一想,为村里赶制花灯绝非易事,何家浩不是一直自诩喜欢做灯?那就看看他的技术怎么样。
虽然这么想着,何宏光嘴上也不肯服输,回道:“你找我干什么?你儿子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找你儿子去,别烦我!”
“我儿子电话打不通啊,何二哥……”
“那你爱找谁找谁,我们何家属我最不好说话,你找错人了!”
何宏光把电话挂断,受不了办公室里的闷热,赶紧出门去透气。
与此同时,何家树的小院里面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小院中央支着桌子,上面铺着邱秋送来的格子桌布,众人围坐在一起,喝酒说笑。
旁边的树上还挂上了彩灯,出自陈若楠之手。
何家浩眼巴巴地看着,恨不得立马去花棚取两盏灯回来,也挂在院子里。
何家树看出他在想什么,凑过去同他耳语:“我也觉得这棵树空落落的,回头我陪你一起去花棚,挑几盏灯带回来。”
何家浩欣喜地点头:“嗯!那到时候你来选。”
“好啊。”
“你俩别在那儿说悄悄话了!”陈龙安几杯酒下肚,兴致高涨,提杯开始演讲,“各位,今天这么开心,我多说两句。”
邱秋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瞪大双眼,低声问:“你干嘛?”
兄弟俩则无奈地看向互相,默契地认为陈龙安绝对有些喝多了。
何家树默默伸手拿一片切好的橙子,何家浩顺势接过,他又给自己拿了一片,两人动作同步,一边吃一边看陈龙安表演。
陈龙安憨笑一声,移开目光,继续说:“何家树,你小子这些年过得辛苦,我们都知道。但是!从现在开始,只要有你兄弟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
他这话说得十分走心,何家树心中触动,面上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打趣道:“你罩着我呀?能行吗?”
“怎么说话呢?而且不光是我,你多年的老同学邱秋老师、你的宝贝弟弟何家浩,还有陈家这三个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