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树听得出来弟弟是在安慰自己,挤出一抹笑容,把衣柜前的位置让出来,供他选择:“你想穿什么都可以,不需要勉强自己。”
何家浩摸摸手里柔软的衣料:“这是你一下子就挑中的,肯定是最好的,料子摸着就舒服,就这个了!”
“好,快去洗澡吧,早点睡觉。”
“嗯!”
何家树托人辗转联系上一个潮州市医院心外科的医生,对方深夜才加班回来,尽心地打来电话,两人聊了许久,探讨把何老爷子送到潮州就医的可能。
电话挂断后已经快午夜了,何家树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被穿堂风吹了个满怀。
他踱到窗边一看,雨不知何时下起来了。夜晚静谧,雨水滴滴答答地落着,像白噪音,何家浩正在熟睡。
担心弟弟房间里的窗潲雨,何家树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悄声推开次卧的门。
何家浩久违地穿着背心和短裤,睡相有些差,夏凉被已经被踹到了床尾,幸亏窗户不在床边,细密的雨丝已经打进来了。
何家树赶紧过去把窗户关上,又去给他捡被子,猜到他怕是觉得热了,想了想,便用被子只给他盖住了肚子。
何家浩隐约听到了雨声,睁开眼,并没有完全醒来,呢喃一句:“哥?下雨了啊……”
“嗯,继续睡吧,我关个窗。”
“下得大不大啊……”
这是个好问题,何家树琢磨了一下,认真作答:“明早就会放晴的,不耽误你上学。”
没有回应。
何家树站在床边定睛看着,确定他这是又睡过去了,刚才那两句倒像是梦话。
万籁俱寂,雨仍在下,借着窗外的月光,何家树看到何家浩上臂和肩头的浅浅疤痕,又不敢多看,心头像被刺痛。
幸好,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何家树默念道。
他会陪着弟弟痊愈,余生还很长,疤痕也总会有消失的那一天。
不过出神的工夫,床上的人已经又把被子踹开了。
何家树无声叹息,出去找出一台小风扇,插上电源后放在他的床边。
他倒是聪明,没多久就主动开始找被子,胡乱盖上。
彻底放下心来,何家树这才转身离去,回到自己房间设好闹钟,上床睡觉。
那场雨不知下了有多久,总之一夜过去,晨光熹微时,天朗气清,万里无云,这就是西樵的雨季。
闹钟吵个不停,厨房鸡飞狗跳,何家浩背上书包,不忘从桌上再拿一片面包叼在嘴里,大口吞咽着。
“哥,那我去上学了啊!”
何家树送他到门口,看着停在院子里的摩托车问他:“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客厅不是还没收拾好吗?你忙吧。”
“行,路上注意安全。”
何家浩“嗯”了一声,转身作势要走,可脚步挪动得极慢,半天也没走出两米。
何家树看在眼里,内心起疑,没急着进屋。
背对着哥,他的嘴角闪过坏笑,猛然又转身回去,停在何家树面前,露出副讨好的笑容:“哥……”
何家树倒也想看看他又有了什么主意,立即接话:“怎么了?”
他眨眨眼,笑得分外乖巧,先拽了下何家树的衣角,才缓缓摊开干净的手:“我想要点钱……学校今天要收资料费,我没来及跟我爸要……”
何家树爽快掏出钱包:“要多少?”
“一百。”何家浩竖起一根手指,如实报数,垂眸盯着何家树翻钱包。
何家树直接掏出三张红色钞票,交到他手里。
“谢谢哥!”他礼貌道谢,却还停在原地不动,满眼期待地看何家树。
何家树探寻地回看他,就猜到他没安好心,也不说话了,就等他开口。
他把目光锁定在何家树脸上,明明两人已经长得差不多高了,他的样子看起来却像小时候仰望着哥那样,发出两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何家树越看越觉得不对,眼珠都不由地瞪大了些,满脸疑惑。
他这才开口,继续提要求:“那个,我还想再买双鞋,你看我这双鞋,是不是太旧了?”
何家树拿着钱包虚点他两下,岂会看不出来,他怕是早就看上了哪双鞋,要自己来买单呢。
想到自己在潮大附近的房子里也收集了不少鞋子,何家树没理由拒绝,干脆把鼓鼓的钱包交给他:“自己拿。”
何家浩脸上一直挂着无害的笑容,翻钱包的动作倒是毫不犹豫,麻利地抽出一沓钞票揣进自己口袋,又快速合上钱包,塞到何家树手里。
“谢谢,谢谢哥。”
此地不宜久留,说完,他转身就跑。
何家树望着他跑远的背影,嗤笑一声,旋即意识到不对,赶紧低头查看钱包,发现里面只剩下一张孤零零的十元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