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帕如同一头被囚禁在铁笼中的远古凶兽,在王帐中央焦躁地踱步。
深褐色的皮甲紧裹着他绷紧如弓弦的身躯,脸上刻意洗去的风尘,反而更凸显出棱角分明的冷硬线条和下颌处几道新鲜的血痕——那是狂暴的风沙在他脸上刻下的战书。金色的眼眸深处,不再是燃烧的熔金,而是凝结成了两块在绝对零度中依旧燃烧着地狱业火的黑色寒晶。
卡纳克单膝跪地,刚刚结束了他用生命潜入巴比伦城换来的、字字染血的情报。
“…属下买通了一个负责看守赫梯公主安纳托莉亚住所外围的巴比伦军官,”卡纳克的声音低沉压抑,如同闷雷在深渊滚动,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仇恨,“结合在安纳托莉亚丢弃的污秽中翻出的、带有赫梯王室双头鹰暗记的淬毒箭头碎片…确凿无疑!法尤姆沼泽那头被毒箭射伤、发狂冲向王后的河马,正是赫梯王室的秘制凶器所为!而婚宴之上,
巴比伦王那条恶犬能精准地拖住陛下,王后离席后能无声无息地被迷药放倒、被运出王宫…所有路线、接应船只…皆是安纳托莉亚一手策划!她洞悉辛纳对王后的疯狂执念,将其淬炼成最恶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埃及的心脏!”
“赫梯—毒妇!巴比伦恶犬!”
凯帕的咆哮不再是声音,而是如同从地狱深处喷涌而出的岩浆!带着足以撕裂苍穹、焚毁星辰的滔天怒意和刻骨铭心的恨意!他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乌木桌案上!
“轰——咔!”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厚重的乌木桌面如同被巨神之锤击中,瞬间四分五裂!木屑混合着青铜地图卷轴、象征兵权的黄金权杖(WasScepter)飞溅开来!权杖顶端的豺狼头(象征阿努比斯)被震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整个王帐仿佛都在这一拳下颤抖!
“安纳托莉亚!辛纳!好!好得很!”凯帕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金色的眼眸赤红如血,额角青筋暴跳,如同盘踞的毒龙,“本王要亲手将你们碎尸万段!将赫梯的王城每一块砖石都碾成齑粉!将巴比伦的城墙连同辛纳的王座,一同踏进幼发拉底河的淤泥里!让你们的灵魂永世在阿波菲斯(Apophis)的胃囊中哀嚎!”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炸裂开来,复仇的烈焰几乎要破体而出!然而,卡纳克接下来的话,如同来自冥府最深处的、最恶毒的诅咒之矛,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瞬间刺穿了凯帕最后的理智防线!
“陛下…”卡纳克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焚天的杀意,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沸腾的血海,
“属下以阿蒙神之名起誓…从巴比伦王宫殿一个被黄金与死亡威胁撬开嘴的侍女口中…得知了昨夜…就在昨夜…”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哽咽,
“巴比伦王那畜生…因王后拒绝屈服、并…并因思念陛下而流露哀伤…狂怒失智之下…竟…竟欲对王后用强!王后她…她宁死不屈!为保清白…为守对陛下之忠贞…情急绝望之中…吞服了…吞服了她在巴比伦花园中…偷偷收集的…致命毒草!险些…险些就魂归杜阿特(Duat)…香消玉殒…!”
“呃——啊——!!!”
凯帕的咆哮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布满倒刺的巨杵狠狠捅穿了心脏!他高大如神祇的身躯猛地剧烈一晃,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的山岳,轰然欲倾!
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赤金眼眸,瞬间失去了所有狂暴的光彩,只剩下无边无际、足以吞噬一切星辰的绝对黑暗和足以碾碎灵魂的剧痛!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地狱般的景象:他的霓,他纯净无瑕、视若生命的星辰,被那个肮脏的畜生逼入绝境!为了守住对他的忠贞,为了不让自己被玷污…她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吞下那致命的毒草!
那该是怎样的绝望?!那毒药在她体内肆虐时,该是怎样的撕心裂肺?!她最后望向埃及方向的眼神,该是怎样的眷恋与不甘?!
“噗——!!!”
一口滚烫的、心头之血,毫无征兆地、如同喷泉般从凯帕口中狂喷而出!猩红刺目的血箭狠狠撞在碎裂的乌木残骸上,溅落在象征埃及王权的破碎地图上,也溅落在他自己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同样染血的手背上!那血,滚烫,仿佛是他被活生生剜出的心脏碎片!
“霓…我的…星辰…!!”一声如同心魂被生生撕裂、灵魂被投入冥河油锅般的凄厉悲鸣,带着血泪交织的极致痛楚,从凯帕紧咬的、同样渗出血丝的齿缝间挤出。那声音低沉、破碎,却比最狂暴的雷霆更能震颤天地!
他踉跄着,一手死死抓住旁边支撑王帐的巨大铜柱,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高大的身躯因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和足以焚毁世界的愤怒而剧烈颤抖,那染血的拳头,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挣扎,死死抵住自己剧痛欲裂的心口,仿佛要将那颗被碾碎的心脏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