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到化不开的安息香(Frankincense)和雪松木焚烧的气息在巨大的空间中萦绕、沉淀,形成一种令人昏沉的、带着宗教肃杀感的氛围。
苏霓在剧烈的头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中挣扎着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底比斯王宫那绘满星辰轨迹与神圣莲花、流淌着神圣光辉的穹顶,而是陌生的、有着巨大幽深拱券结构的压抑天顶,上面绘制着肌肉虬结、振翅欲飞的带翼公牛(Lamassu)和手持弓箭、眼神冰冷如同俯视蝼蚁的威严神祇。
身下是厚实却粗糙的羊毛软垫,空气中那浓烈到令人窒息、带着异域肃杀之气的香料气息瞬间将她残存的侥幸击得粉碎——这里绝不是埃及!绝不是凯帕的怀抱!
“凯帕…!”她猛地坐起身,强烈的眩晕和陌生的环境让她瞬间被巨大的恐慌淹没。
低头,身上依旧穿着那身象征埃及王后无上荣光的纯白细亚麻长裙,此刻却如同被遗弃的战利品,在充满异域蛮荒力量的环境中显得如此脆弱而格格不入。
额心的月光石冰冷地贴着皮肤,仿佛在无声地嘲弄她的处境。记忆如同决堤的尼罗河洪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涌入脑海——婚礼的神圣喧嚣、凯帕炽热深情的吻与眼中的星辰、休息室突如其来的无法抗拒的困倦…冰冷坚硬的黑曜石地面…然后是彻底的黑暗与无尽的颠簸!
恐惧,冰冷而黏腻,如同尼罗河底最凶残的鳄鱼,瞬间咬穿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不是在底比斯!不是在凯帕身边!这粗犷、浓烈、充满原始压迫感的地方…是巴比伦!是辛纳的领地!
沉重的、镶嵌着沉重青铜铆钉和咆哮雄狮浮雕的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辛纳高大的身影如同门神般堵住了门外刺目的阳光,在殿内投下长长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
他已换下埃及服饰,穿着一身深紫色的、象征巴比伦王室尊荣的长袍(Kandys),边缘用厚重的金线绣着繁复的几何与战车纹饰,腰间束着镶嵌大块红玉髓和青金石的宽大黄金皮带,头发用沉重的黄金狮首圆环紧紧束起。
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紧张、病态期待和强行压抑的狂喜的表情,琥珀色的眼眸如同燃烧的熔岩,死死地、贪婪地锁定在她身上,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即将永远属于他的稀世珍宝。
“霓!赞美伟大的马尔杜克!你终于醒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快步走到榻边,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激动,伸手想要触碰她单薄的肩膀,“感觉如何?头还痛吗?巴比伦最好的御医就在殿外,精通各种…”
“别碰我!”苏霓如同被毒蝎蜇中,猛地挥开他伸来的手,身体用尽力气向后缩到床榻的最角落,眼中瞬间爆发出惊惶、被背叛的剧痛和滔天的愤怒!“辛纳!你这个卑鄙的强盗!你对我做了什么?!这是哪儿?!凯帕呢?!我的丈夫在哪儿?!!”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愤怒和心碎而撕裂变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箭矢,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射向辛纳的心脏。
辛纳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那点强装的欣喜如同风化千年的泥板,瞬间龟裂、粉碎。
他眼中闪过一丝被利刃刺穿般的痛楚,但随即被更加汹涌的、如同洪水猛兽般的执念与疯狂占有欲所淹没。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扭曲的、自以为是的深情:“这里是我的宫殿,在伟大的巴比伦,幼发拉底河母亲河的怀抱。霓,你安全了,彻底安全了。远离了埃及那些虚伪的蛇蝎贵族、无休止的宫廷倾轧…还有那个…那个把你当作巩固权力、炫耀武力的精致玩偶的法老!”
“安全?!”苏霓几乎要发出绝望的笑,那声音却充满了悲鸣。
她挣扎着下榻,赤足踩在冰冷粗糙、图案狰狞刺眼的羊毛地毯上,踉跄着环视这间巨大、华丽却令人窒息的囚笼。陌生的神祇在墙上冷漠地俯视着她,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香料气息侵蚀着她的感官。
“用迷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把我从我的婚礼上,从我深爱的丈夫身边掳走!像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一样,把我塞进船舱,带到这千里之外的异国囚笼!你告诉我这叫安全?!”
她眼中的怒火足以焚毁整座宫殿,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撕裂,“凯帕呢?!回答我!我的丈夫在哪儿?!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在发疯一样地找我?!!”
“丈夫?!”辛纳仿佛被这个称呼彻底点燃了引信,琥珀色的眼眸瞬间燃起足以焚毁理智的嫉妒毒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