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船已备好!”扎格罗斯的声音带着紧绷。
辛纳置若罔闻,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湿滑的船板,脚步踉跄却目标明确地撞向那间被严密看守的昏暗船舱。舱门推开,腐朽木材和河泥的气息扑面而来。
舱内,唯一一盏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晕。苏霓静静躺在铺着粗陋亚麻布的硬榻上,依旧穿着那身象征埃及王后无上荣光的纯白细亚麻长裙,额心的月光石在幽暗中散发着清冷柔光。
她的长发如墨色瀑布般散落枕上,长睫在眼睑投下浓密阴影,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只是陷入一场甜梦。
那纯净得如同初绽莲瓣的容颜,在沉睡中褪去了所有防备,呈现出一种令人心颤的、易碎的美丽。
辛纳的脚步在门口猛地钉住!琥珀色的眼眸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饿狼窥见羔羊般的贪婪光芒!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尼罗河泛滥的洪峰,瞬间淹没了他!
她在这里!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远离了那个该死的法老!远离了那场该死的婚礼!她是他的了!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霓…”一声饱含着无尽痴迷与狂喜的低唤从他喉咙深处滚出,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几乎是扑到榻边,单膝重重跪在冰冷潮湿的舱板上,高大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发抖。
他伸出因狂喜而剧烈颤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顶礼膜拜的虔诚,无比轻柔、无比珍重地抚上她白皙细腻的脸颊。那真实的、温润如玉的触感,如同最烈的美酒,瞬间点燃了他全身的血液!
“我的…终于…是我的了…”他低语着,指尖贪婪地流连在她柔美的下颌线条,描摹着她微蹙的眉心,琥珀色的眼眸中燃烧着病态的占有欲和一种扭曲的满足。
他俯下身,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鼻尖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淡淡的莲花冷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那场盛大婚礼的没药气息,这气息非但没有让他不适,反而更刺激了他病态的兴奋。
“你本该就是我的…从在巴比伦的星光下…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是我的星辰…”他几乎要忍不住将滚烫的唇印上她微启的、如同玫瑰花瓣般的唇瓣。
然而,就在这狂喜的顶点!
一丝冰冷的寒意如同淬毒的匕首,毫无征兆地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看到了她即使在沉睡中,那微微蹙起的眉心,仿佛凝结着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命运的抗拒与不安。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盛装!
为了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子而绽放!而此刻,她像一个被剥夺了意志的美丽傀儡,躺在这艘驶向未知黑暗的、肮脏的货船上!
如果她醒来…
当那双清澈的、倒映着星河的眸子睁开,里面会是什么?会是劫后余生、投向他的依赖?还是…刻骨铭心的恐惧、憎恨,以及将他视为地狱深渊的恶魔般的厌恶?
“不…”辛纳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巨大的罪恶感与恐惧如同冰冷的尼罗河水,瞬间将他从狂喜的云端拖入万劫不复的刺骨深渊!
他猛地缩回手,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伤!刚才还充满占有欲的手指此刻紧紧攥成了拳头,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中那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巴比伦王,”舱门外传来安纳托莉亚贴身死士卡鲁(Karu)那毫无感情的冰冷声音,“船已启航。公主殿下有令,沿尼罗河顺流而下,经红海支流绕行。请您…务必照顾好‘贵客’。”那“贵客”二字,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辛纳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射向舱门,眼中翻滚着被戳破美梦的暴戾与痛苦。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混乱情绪,声音嘶哑而危险:“告诉安纳托莉亚…她的‘帮助’,巴比伦记住了。”他刻意加重了“记住”二字,里面充满了复杂的警告与未言的交易。
卡鲁无声退去。船身传来轻微的晃动,桨橹划破水面的声音响起,幽灵船载着沉睡的星辰和内心饱受煎熬的掠夺者,悄无声息地滑入尼罗河深沉的、未知的黑暗。
船舱内,辛纳颓然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粗糙潮湿的舱壁。
他高大的身躯蜷缩着,刚才的狂喜早已被无尽的恐惧、悔恨和一种更深的、病态的执念所取代。他伸出手,最终只是无比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卑微,为她将一缕散乱的黑发别回耳后。
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却让他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一颤。
“原谅我…霓…”他破碎的低语在昏暗中飘散,琥珀色的眼眸中翻涌着痛苦与迷茫的漩涡,还有一丝顽固的、不肯熄灭的占有火焰,“我只是…无法忍受…失去你的黑暗…哪怕…坠入深渊…”他守着身边沉睡的珍宝,如同守着随时会炸裂的潘多拉魔盒,狂喜的余烬与冰冷的恐惧交织,将他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