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寡言,但对法老的忠诚如同尼罗河般深不可测。此刻,他骑在一匹高大的阿拉伯战马上,紧跟在蒙凯帕拉的马车旁,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罗盘,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苏霓被安排在蒙凯帕拉那辆最为宽敞、铺着柔软羚羊皮的马车里,他坐在她对面,高大的身躯占据了大半空间,沉默如山。车帘半卷,喧嚣与生机扑面而来。
街道狭窄而拥挤,两侧是低矮的土坯房和色彩鲜艳的商铺。空气中混杂着浓郁的气味:烤面包的焦香、香料摊上堆成小山的肉桂与孜然的辛烈、鱼市飘来的腥咸、新鲜无花果的甜腻,还有牲畜粪便和尘土的气息。
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头顶巨大陶罐的女人们身姿婀娜地穿行,光着屁股的孩童在人群中追逐嬉闹。穿着豹皮短裙的祭司手持圣物匆匆而过,木匠铺里传出刨子刮过木头的沙沙声,铁匠铺中火星四溅。
这是属于埃及的、鲜活而粗粝的呼吸。苏霓靠在窗边,目光掠过这千年之前的烟火人间,麻木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
她看到了一个抱着生病婴孩的母亲,在简陋的医摊前焦急等待;看到了一个老工匠,布满皱纹的手正用粗糙的工具雕刻着一尊小荷鲁斯神像,神情专注而虔诚。
蒙凯帕拉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脸上。他看到阳光透过车帘,在她长而微翘的睫毛上跳跃,在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她专注地望着窗外,那双曾盛满绝望泪水的黑眸,此刻映着市井的烟火,似乎恢复了一丝生气,虽然依旧疏离,却不再是一片死寂。
一种奇异的、近乎满足的暖流,悄然熨帖了他胸中连日来的烦躁与隐痛。也许,离开王宫是对的。
他看了一眼车窗外策马而行的卡纳克,卡纳克微微颔首,表示一切如常,但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行人。
马车驶出喧嚣的市区,沿着尼罗河一条宁静的支流前行,最终停在一处被巨大纸莎草丛环抱的圣湖(SacredLake)畔。
湖水清澈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和远处可纳帕神庙巍峨的轮廓。湖面上漂浮着几艘轻盈的纸莎草小船,洁白的圣鹭(SacredIbis)在岸边优雅踱步。
微风拂过,带来湿润的水汽和莲花的清香,宁静得仿佛世外桃源。这是专供法老和王室成员进行宗教净化仪式的圣地。
“下去走走。”蒙凯帕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不容置疑却又放缓的语调。他率先下车,卡纳克如同最忠实的影子,无声地翻身下马,一手按在腰间的青铜弯刀刀柄上,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宁静的湖畔和茂密的纸莎草丛。
他的存在感极强,无声地散发着强大的威慑力。苏霓迟疑了一下,终究跟随下车。赤足踩在湖畔温热的细沙上,柔软而陌生。蒙凯帕拉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靠近,只是沉默地走在她身侧几步之遥。
卡纳克则带着几名最精锐的护卫,呈扇形散开,保持着既能随时策应法老,又能监视四周的距离,他的耳朵微微翕动,捕捉着最细微的声响。
湖光潋滟,宁静得能听到微风掠过纸莎草叶的沙沙声。苏霓紧绷的神经在这样平和的环境下,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松懈。
她蹲下身,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清澈微凉的湖水。蒙凯帕拉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她,面朝广阔的湖面,金色的肩甲在阳光下闪耀。
卡纳克的目光掠过法老的背影,随即又投向那片茂密得足以藏匿危险的纸莎草丛深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太安静了,连水鸟的叫声都显得稀疏。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嗖——!”
一道尖锐到刺耳的破空之声,如同毒蛇的嘶鸣,猛地撕裂了圣湖的宁静!一支淬着幽蓝寒光的青铜短箭,从湖畔最茂密的一处纸莎草丛深处激射而出!目标,赫然是蹲在水边的苏霓!箭头闪烁着死亡的幽光,速度快得惊人!
“有刺客!保护陛下和星辰之女!”卡纳克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几乎与箭矢破空声同时响起!他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扑向箭矢射出的方向!他身后的护卫也瞬间拔刀,怒吼着冲上!
然而,箭矢的速度更快!
苏霓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死亡的阴影已笼罩头顶!她只看到一道耀眼的金光如同撕裂空间的闪电般猛地横亘在她身前!
是蒙凯帕拉!
在箭矢破空声响起的刹那,他那如同沙漠猎豹般敏锐的战斗本能已瞬间爆发!他甚至没有时间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