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巴比伦的喧嚣与厚重,底比斯是一座沐浴在神圣金光中的城市,是“百门之都”,是阿蒙神的居所。
东岸,高耸入云的方尖碑如同刺向苍穹的金色巨指,顶端包裹着反射阳光的天然金银合金(electrum),将太阳的光辉引向大地;
可纳帕神庙那由一百三十四根巨柱组成的“柱厅森林”,在朝阳下投下恢弘而神秘的阴影,柱身上色彩斑斓的浮雕描绘着法老的武功与神祇的威仪;
卢克索神庙优雅的廊柱倒映在平静如镜的尼罗河水面上,如同水底另一座辉煌的神殿。
整座城市仿佛是用阳光、信仰和黄金浇筑而成,空气中不仅弥漫着浓郁的没药、蓝莲花和烤面包的香气,还混杂着晒干的鱼腥、香料市场的芬芳以及一种无处不在的、对法老和众神近乎狂热的虔诚气息。
街道上,穿着轻薄亚麻短裙(kalasiris)的男人和身着及踝长裙的女人匆匆行走,头顶着盛水的陶罐或装着谷物的篮子,小贩在路边叫卖着椰枣、无花果和烤鱼,穿着豹皮、手持权杖的祭司神情肃穆地走向神庙,一切都遵循着千年不变的古老韵律。
苏霓裹着蒙凯帕拉那件沉重的、用金线和青金石线绣着圣甲虫与荷鲁斯之眼图案的披风,站在船头最显眼的位置。
她无法后退,因为法老就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如同一尊沉默而强大的守护神像,又像一个不容置疑的看守者。
他高大的身影完全将她笼罩,阳光为他黄金的肩甲(sollerets)和象征上下埃及的双王冠(pschent)镀上耀眼的光晕。
那只骨节分明、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她裹着披风的肩头,指尖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如同黄金的烙印。他的体温透过披风和薄薄的衣衫传来,滚烫而恒定,如同他此刻不容置疑的意志,宣告着无声的占有。
当船队缓缓靠近东岸最大的公共码头时,岸上早已是人山人海!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神鸟,早已飞遍了底比斯的大街小巷,甚至传到了对岸的帝王谷(ValleyoftheKings):“法老蒙凯帕拉陛下自北方凯旋!带回了预言中的星辰之女!阿蒙神赐予埃及的活生生神迹!”
“看!船头!那就是星辰之女!”
“阿蒙-拉神在上!她身上披着法老的圣衣!那是陛下的荣耀与庇护!”
“她的光芒!我看到了!她的存在让尼罗河的水都更加清澈了!”
“法老的手!陛下亲自守护着她!她是埃及的珍宝!是法老掌心的星辰!”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如同尼罗河泛滥的洪水,瞬间淹没了码头的每一个角落!成千上万的底比斯百姓涌向岸边,男女老少,贵族平民,祭司工匠……他们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狂喜!
无数双手臂高高举起,掌心向上,如同承接神赐的甘露;无数双眼睛热切地、饱含着敬畏与狂喜地注视着船头那裹在金色披风中的纤细身影。
鲜花——象征重生的蓝莲花、代表下埃及的洁白纸莎草花、寓意丰饶的火红石榴花——如同暴雨般从岸上抛洒向船队,花瓣纷飞如雨,落在甲板上,落在士兵的青铜鳞甲上,也落在苏霓的披风和沾着水汽的发梢,为她染上浓郁的、属于埃及的芬芳。
空气中弥漫着花粉的甜香、汗水的咸味和人群炽热的信仰气息。
一个满头白发、脸上刻满岁月沟壑如同干涸河床的老妇人,在拥挤的人群中奋力挤出,她枯瘦如鹰爪的手高举着一个粗糙的小陶罐,里面盛着新鲜的、还带着母羊体温的羊奶。
浑浊的泪水顺着她满是皱纹的脸颊流淌,在阳光下闪烁:“星辰之女!阿蒙神垂怜!请赐福!请赐福我的小孙子!他病了,高烧不退!祭司的药石无效!他们说…他们说只有神迹才能救他!您是星辰!您是阿蒙神派来的使者!求求您,看一眼这羊奶,赐予它神力吧!”
她的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如同沙漠中绝望的呼号,瞬间点燃了更多人的祈求浪潮。
“星辰之女!赐福埃及的土地和河水!”
“赐福法老蒙凯帕拉陛下!愿他如太阳般永恒!”
“欢迎您!底比斯的光!尼罗河的希望!”
民众的狂热如同实质的热浪,一波波冲击着苏霓。
她被这完全超出预想的、如同迎接真神般的盛大场面震撼得几乎窒息。他们望向她的目光里没有好奇,没有探究,只有根深蒂固的、不容置疑的信仰!
她是星辰,是天神之女,是阿蒙神赐予法老、赐予埃及的祥瑞!这个认知,被千千万万双狂热的眼睛,如同用圣书体(hieroglyphs)刻在神庙石壁上般,刻进了这个城市的灵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