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沉静气质、流利的语言、尤其是那柄奇异的“医刀”,最终说服了见多识广的管事。在预付了部分金币后,她被允许以一个“沉默的东方女医者”身份,藏匿在货舱深处一个相对干燥、堆满香料袋的角落。
当巨大的船帆在微熹的晨光中“哗啦”一声鼓胀起来,“海豚号”载着苏霓和她沉甸甸的归乡之梦,悄然驶离了巴比伦喧嚣的码头。
船桨划破幼发拉底河平静的水面,顺流而下,驶向未知的南方海域,也驶离了辛纳为她构筑的、名为“星辰之女”的黄金囚笼。
当清晨第一缕带着暖意的阳光,穿透尼布甲尼撒寝殿那由黄金和象牙镶嵌的高窗,洒在描绘着雄狮与星辰图案的华贵地毯上时,一声侍女惊恐到变调的叫喊,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破了王宫的宁静!
“陛下!陛下!不好了!苏霓小姐…苏霓小姐她…不见了!!”
“什么?!”刚刚结束彻夜的军务会议、带着一身血腥边境硝烟气息踏入内庭的辛纳,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挺拔的身躯瞬间僵直如石雕!手中紧握的那卷标注着亚述人最新挑衅动向的泥板文书,“啪嚓”一声砸在光滑冰冷的雪花石地砖上,瞬间四分五裂!
他脸上因疲惫而残留的血色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属于王者的锐利、威严、以及深藏的柔情,在万分之一秒内被一种足以焚毁理智的、纯粹的恐慌和撕心裂肺的剧痛所取代!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濒临疯狂的雄狮,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冲进苏霓的房间!房间里整洁得令人窒息,空气中那缕熟悉的、令他魂牵梦萦的药草清香,此刻却化作了无数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每一寸神经!
梳妆台上,他精心挑选、镶嵌着月光石和青金石的首饰原封未动,如同最廉价的尘土般被遗弃。
只有案几中央,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他“遗忘”下的那袋沉甸甸的金币,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油纸包,上面用炭笔写着几个娟秀却决绝的字:“薄荷,清肺安神,给莱拉。”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辛纳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他猛地转身,像一头彻底失去幼崽、陷入癫狂的困兽,在房间里疯狂地搜寻!
他掀开每一块价值连城的波斯地毯,砸开每一个镶嵌螺钿的檀木柜子,甚至粗暴地推开沉重的床榻,仿佛她只是调皮地躲在了某个角落,下一刻就会带着那沉静的微笑走出来。
直到他布满血丝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扇敞开的、对着马厩方向的窗户——窗台上,几点极其细微的、被鞋底蹭落的灰尘痕迹,如同无声的嘲弄,宣告着最残酷的真相!
“啊——!!!”一声痛苦到极致、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咆哮,从辛纳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震得寝殿穹顶的琉璃吊灯都在嗡嗡作响!
他猛地一拳,裹挟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和暴怒,狠狠砸向描绘着马尔杜克神像的坚硬泥砖墙壁!
“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骨头碎裂的细微声响!鲜血如同妖异的红花,瞬间在他紧握的拳缝中迸溅开来,染红了神圣的壁画,也染红了他华丽的紫色王袍!
为什么?!他给了她巴比伦王冠上最耀眼的位置,给了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和那扇只对她敞开的、从未示人的心门!
他视她为荒漠中的甘泉,暗夜里的星辰!她为什么要走?!难道他倾尽一个帝国之主的爱意,也留不住她望向东方故土的那一束目光?!
“来人!!!”辛纳的咆哮声带着毁天灭地的暴怒和无边的恐慌,瞬间撕裂了王宫清晨的宁静,如同末日号角般传遍了整座通天塔之城!
“封锁全城!所有城门!立刻!幼发拉底河上下游所有码头、渡口!给我全部封死!搜查每一艘船!每一辆车!每一间屋子!每一个地窖!给我把她找出来!把苏霓给我带回来!!!!”
整个巴比伦城,这座刚刚迎来新王、尚未从庆典余温中苏醒的千年古都,瞬间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
沉重的城门在刺耳欲聋的金属摩擦声中轰然关闭,巨大的门闩落下,断绝了所有去路!
精锐的“不朽者”卫队(Immortals)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全副武装涌上街头!粗暴的砸门声、惊恐的哭喊声、士兵凶狠的盘问呵斥声、货物被掀翻倾倒的哗啦声……瞬间淹没了市集所有的叫卖和驼铃!
所有通往南方、通往红海方向的道路被彻底切断,沿途关卡盘查严密到连一只沙鼠都休想溜过。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恐惧和权力失控的暴戾气息。
辛纳如同被地狱之火焚烧的复仇之神,亲自出现在幼发拉底河最大的码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