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杜克神庇佑吾王!”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瞬间爆发,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广场,震得脚下的石板都在颤抖!无数手臂高高举起,向他们的新王致敬!
尼布甲尼撒站在权力的巅峰,感受着脚下城市的脉动和万民的欢呼。他高举权杖,接受着臣民的朝拜,琥珀色的眼眸在威严中扫过沸腾的人群,最终,精准地落在了广场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的观礼台上。
苏霓站在那里。
她换上了一身庄重的深紫色巴比伦长裙,长发盘起,簪着简单的银饰。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狂热欢呼,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喧嚣海洋中一座沉静的岛屿。
火光在她清丽的脸上跳跃,那双深潭般的黑眸映照着这权力更迭的宏大场面,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她的目光穿越沸腾的人群,与高台之上新王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那一刻,尼布甲尼撒心中翻涌的万丈豪情中,掺杂进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与…怅惘。他拥有了梦寐以求的王冠,拥有了巴比伦,却清晰地感觉到,他与她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正随着这加冕的礼乐声,悄然加深。她是星辰之女,不属于凡尘的王权。
她助他复国,或许只为履行承诺,只为通往她遥远的东方归途。
他看着她沉静的侧影,在震天的欢呼声中,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苏霓…无论你来自何方,去向何处…你永远是我辛纳的星辰之女,巴比伦王冠上…最耀眼的光芒。”
第12章 星辰的囚徒与决绝的帆
“辛纳”(Sinna)。
这个音节在苏霓清越的嗓音中流转,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属于巴比伦的韵律,像一枚温润的玉石投入尼布甲尼撒的心湖,在权力冰冷的王冠之下,悄然开辟出一片只属于她的、柔软而灼热的领地。
每当繁重的国事压得他喘不过气,边境摩擦的泥板文书堆积如山,或是那些贵族贪婪算计的目光令他厌烦,只要踏入内庭,听见那一声轻唤,世界便仿佛瞬间澄澈。
她的沉静如同幼发拉底河最深处的寒潭,周身萦绕的淡淡药草清香,是这喧嚣王权中心唯一能让他真正安宁的绿洲。
然而,这份日益深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眷恋,却无法撼动一颗执着仰望故乡星辰的心。
巴比伦的繁华在王宫的琉璃窗后渐渐沉淀为模糊的背景音。
苏霓站在拱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彩色琉璃冰冷的纹路。目光穿透喧嚣的伊斯塔尔街区,落在幼发拉底河上那些挂着陌生风帆的商船上。
每一艘驶向南方、驶向红海方向的船只,都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缠绕着她思乡的心,勒得她生疼。
辛纳日益深沉的目光,莱拉纯真无邪的依赖,甚至这座在辛纳手中逐渐焕发生机的千年古城…所有温暖,都无法取代三千年后那个有消毒水气味、有导师严厉关怀、有她熟悉一切的世界。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挂在颈间的小布囊,里面是那块记录着草药图谱的石灰石碎片——故乡的碎片,还有一小卷用炭笔绘制的、极其简陋的星图——这是她根据巴比伦占星师的星图和模糊记忆拼凑出的、指向东方故土的微弱灯塔。
回家。这个信念从未动摇,反而在辛纳每一次深情的凝视中,在每一次他唤她“星辰之女”时,变得愈发清晰、急迫,如同沙漠旅人对绿洲的渴求。
时机终于成熟。北方边境亚述人的挑衅升级,辛纳不得不亲自前往军营坐镇,连续数日未曾回宫。
王宫的守卫对她这位“王最珍视的医者与贵客”依旧恭敬,但紧绷的神经明显松弛了许多。苏霓知道,这是命运留给她的最后缝隙。
离开前夜,月光如水银般洒满庭院。她轻轻推开莱拉寝殿温暖的门。
小公主的寝殿如同一个彩色的梦境。墙上绘着振翅欲飞的鸟儿和盛开的莲花。莱拉正趴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用彩色蜡块在泥板上专注地描绘着,看到苏霓,琥珀色的大眼睛瞬间亮起星辰般的光彩,像只欢快的小鹿蹦跳着扑进她怀里。
“苏霓姐姐!”莱拉亲昵地用脸颊蹭着她的手臂,小脸红扑扑的,昔日的病容早已被精心照料一扫而空,“快看!我画的通天塔!像不像哥哥带我去看的那样?”泥板上是一个充满童趣、阶梯歪扭却努力向上的高塔。
“画得真好,莱拉真棒。”苏霓微笑着,揉了揉她柔软的卷发,喉间却涌上一股酸涩的洪流,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拉着莱拉在坐榻上坐下,动作轻柔地为她诊脉,指尖感受着那健康有力的搏动,又仔细听了听她的呼吸。“最近还有没有觉得胸口闷?晚上睡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