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头,没有留恋,只有对自由的灼热渴望和对未来的孤注一掷。她敏捷地避开巡逻卫兵规律的光束,利用宫殿建筑的阴影和庆典后狼藉的装饰物作为掩护,向着记忆中塔娅描述的西北角贸易区潜行。
底比斯的后巷是白日光鲜亮丽的反面。湿滑的石板路散发着腐烂食物与劣质酒混合的酸腐气味,昏暗的油灯光晕在斑驳的泥砖墙上跳跃,映出扭曲的人影。
醉汉的呓语、野猫的嘶叫、角落里可疑的窸窣声交织成夜的背景音。苏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脚步声都让她神经紧绷。
就在她即将穿过一条狭窄的死胡同时,前方突然爆发激烈的争吵和打斗声!几个明显喝醉的埃及壮汉正围殴一个蜷缩在地的身影,拳脚相加,伴随着污言秽语的咒骂。
“低贱的叙利亚佬!敢在底比斯撒野?”
“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打断你的骨头!”
“那是我妹妹的救命药!求求你们…”一个痛苦而焦急的男声响起,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却异常清晰。
苏霓的脚步猛地顿住。理智在尖叫:绕路!不要惹麻烦!但地上那个挣扎的身影,那句“救命药”,像针一样刺穿了医者的本能。她深吸一口气,压低身形,快步上前。
“住手!”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混乱中清晰响起,“放开他。”
醉汉们回头,借着摇曳的油灯光,看到一个身形纤细、裹着头巾的“侍女”,眼中顿时露出轻蔑和淫邪。
“哟?哪儿来的小老鼠想管闲事?”领头的大汉喷着酒气,晃晃悠悠地逼近,手里晃着一个小布袋,“这叙利亚佬偷了老子的宝贝药!值十个银币!”
苏霓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个男人——深褐色的卷发凌乱地沾着尘土,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旧疤从眉骨划至下颌,此刻正痛苦地捂着渗血的肋部。
他的衣着是典型的叙利亚商人风格,但腰间悬挂的一枚小巧的、刻画着神秘狮子与星辰图案的青铜徽章,在昏暗光线下闪过微光,透着一丝不寻常的尊贵气息。
“他的药,我买了。”苏霓强迫自己冷静,从钱袋里数出五个银币,“这是定金,把药放下,再给你们五个。”她晃了晃剩下的银币。
金钱的诱惑瞬间压倒了暴戾。醉汉头子一把抓过钱袋,掂了掂,咧嘴露出黄牙:“算你识相,小美人儿。”他随手将药袋扔在地上,带着同伴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苏霓迅速捡起药袋,蹲下身。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没药和某种独特木质香气的味道从受伤男子身上传来。
“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她低声问,手指快速而专业地检查他的肋部和手臂,避开明显的淤伤。
男人抬起头,即使在狼狈的境地下,他那双深邃的、如同两泓深秋湖水的眼眸也瞬间攫住了苏霓的目光。
他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琥珀色,此刻盛满了痛苦、惊讶,以及一种毫不掩饰的惊艳。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头巾下露出的肌肤如最细腻的象牙,那双形状优美、眼尾微扬的黑眸沉静如渊,又仿佛燃烧着星火。
更令他震惊的是她检查伤势的手法,精准、冷静,带着一种超越他认知的权威感。
“我…肋骨可能裂了,手臂脱臼…”他用带着浓重叙利亚口音的埃及语回答,声音因疼痛而沙哑,目光却牢牢锁在苏霓脸上,“谢谢你,尊贵的小姐。我叫哈南。这药…对我妹妹莱拉真的很重要。”他挣扎着想坐起。
“别动!”苏霓按住他未受伤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迅速帮他捡起散落的货物:几个装着不明粉末的密封小陶罐,几卷印着复杂几何图案的优质羊毛料,还有一些用特殊蜡封保存的干枯植物根茎——这些绝非普通叙利亚商人能轻易弄到的货物。
当她将药袋递还时,哈南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手腕。
他身体猛地一僵,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仿佛穿透了粗糙的伪装:“等等…你的眼睛…你的手…你不是埃及侍女。”
他压低声音,如同耳语,“你是…那个被神选中的东方女子?法老的新娘?”
苏霓的心跳瞬间漏跳一拍,指尖冰凉!她猛地抽回手:“你认错人了!”
哈南的目光在她染过的头发、粗糙的衣裙和她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眸间快速逡巡,最终停留在她强作镇定的脸上。
“不,”他摇头,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的笃定,“底比斯没有人拥有这样的眼睛…也没有侍女拥有这样稳定、能救人性命的手。”他的语气变得复杂,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在逃离那个法老?逃离那场被神谕强加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