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说,声音如同沙漠夜晚的风,带着灼人的热度,"从你在战场上救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我的。你以为我会放你离开,回到那个遥远的东方?"
苏霓的心跳如鼓,既因愤怒,也因他近在咫尺的压迫感:"我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我有自己的意志!"
"意志?"蒙凯帕拉轻笑一声,那笑声让苏霓脊背发凉,"在埃及,法老的意志就是神的意志。而现在,阿蒙神'亲自'选择了你作为我的妻子。整个底比斯都见证了这一幕。你觉得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战车驶过欢呼的人群,百姓们高喊着祝福的话语,完全不知道车内正在上演的激烈对峙。苏霓看着窗外那些盲目崇拜的民众,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
在这个神权至上的国度,一旦"神谕"被公开宣布,就再难推翻。即使她大声疾呼这是个骗局,也不会有人相信——相反,她会被当作亵渎神灵的异端处死。
蒙凯帕拉看穿了她的想法,声音低沉而危险:"明智的选择是接受现实,苏霓。作为埃及的王后,你将拥有无上的荣耀和权力。而作为反抗神谕的异族女子..."他故意没有说完,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苏霓紧咬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想起了那个关于东方商队的承诺——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一个安抚她的谎言。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她离开。
"我会恨你的。"她低声说,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颤抖。
蒙凯帕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恢复了冷静。他伸手抚过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恨也好,爱也罢,你都将是埃及的王后,我的妻子。"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下唇,擦去那一丝血迹,"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是你无法逃脱的命运。"
战车驶入王宫大门,将欢呼的人群隔绝在外。苏霓看着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至少现在如此。但在心底,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她:这不是终点。
她会找到方法,无论是通过那些东方商队,还是其他途径,总有一天,她要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
而在这之前,她必须在这个危险的权力游戏中活下去——即使对手是她本该敬而远之的法老本人。
第8章 新月下的逃亡者
婚礼的鼓点如同无形的枷锁,日夜敲打在苏霓的心上。
王宫深处那座为她准备的寝殿,此刻成了最华丽的牢笼。纯金打造的莲花头饰在梳妆台上泛着冰冷的光泽,缀满青金石的亚麻婚袍悬挂在象牙衣架上,流动的线条美得令人窒息——也沉重得令人窒息。
空气里弥漫着没药与莲花混合的熏香,那是王后大婚的专属气息,却让苏霓感到阵阵窒息。
“小姐,您试试这枚胸针吧?”塔娅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枚镶嵌着圣甲虫红玉髓的黄金胸针,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这是陛下刚从孟菲斯神庙请来的圣物…”
“拿走。”苏霓的声音平静得像尼罗河最深处的寒潭,目光穿透雕花窗棂,落在宫墙外自由翱翔的鹰隼上。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颈间那道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指痕,那是第一次被宣告“所有权”的印记。蒙凯帕拉将她视为战利品,用一场精心策划的“神谕”将她绑上埃及王后的宝座。
荣耀?不,这是对她意志最彻底的践踏。她属于三千年后那个有消毒水气味、有自由选择的世界,而非这黄金铸就的鸟笼。
塔娅欲言又止,最终默默退下。殿内只剩下苏霓一人。窗外,尼罗河的波光在暮色中跳跃,如同远方故乡无声的召唤。一个大胆而决绝的念头破土而出——逃离。在婚礼的巨网彻底收拢前,撕开一道裂缝。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当底比斯城沉入酒神节的狂欢尾声,喧嚣渐歇,苏霓换上了一身从洗衣房“消失”的粗劣褐色亚麻侍女裙。
乌木般的长发被深褐色植物汁液仔细染过,掩盖了最醒目的东方特征。
一个小巧的亚麻布包紧贴着她的腰侧,里面装着至关重要的物品:那柄薄如蝉翼、寒光凛冽的手术刀(不仅是工具,更是故乡的印记);几包她亲手配制、用油纸小心包裹的草药(薄荷、柳树皮粉、止血的金盏花);一小袋沉甸甸的银币(蒙凯帕拉赏赐的“恩宠”,此刻成了逃亡的盘缠);还有那块记录着草药图谱的石灰石碎片(知识的火种)。
最后,她用一块边缘磨损的旧头巾将染过的头发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深潭、此刻却燃烧着决绝火焰的黑眸。
寝宫侧窗的铰链早已被她用油脂悄悄润滑过。她像一缕融入夜色的轻烟,翻出窗外,冰凉的夜风瞬间包裹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