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利奥碧绿色的眼眸中也充满了血丝和深切的悲痛,他紧紧支撑着卡凯布,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当卡凯布再次睁开眼时,那湛蓝的眼底只剩下如同千年寒冰般的冰冷和一种超越年龄的、近乎悲壮的坚毅。他将目光艰难地移开父亲的遗容,转向床边——他的母亲,苏霓王后。
眼前的景象,让卡凯布刚刚筑起的心理防线再次遭受重击!他敬爱的母亲,那个无论何时都带着沉静智慧与温柔力量的母后,此刻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毫无生气地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素净的月白长裙沾染了尘土,乌黑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开,遮掩着她苍白得如同死亡本身的脸庞。她的身体微微蜷缩着,一只手还死死地抓着父亲那只已经僵硬冰冷的手,仿佛那是她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悲痛深渊中,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
“母亲!”卡凯布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挣脱赫利奥的搀扶,踉跄着扑到苏霓身边,沉重地单膝跪了下去。冰冷的黑曜石地面透过薄薄的衣料刺入膝盖,却远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的寒冷。
“母亲…”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颤抖,轻轻覆在苏霓那只紧握着父亲的手上。那手冰凉刺骨,僵硬得如同寒冬的石头,传递着令人心碎的绝望。卡凯布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
“母亲…”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如同熔化的黄金,汹涌地冲出眼眶,滚烫地砸落在地板上,洇开深色的水痕。他俯下身,凑近苏霓的耳边,声音沙哑而破碎,带着一个儿子最深沉的痛苦和小心翼翼的呼唤:
“母亲…醒醒…父亲…父亲他…回归太阳神的怀抱了…”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在割他的喉咙,“他…留下我们了…留下埃及了…母亲…您还有我!您还有卡凯布!父亲…父亲他让我守护您!守护埃及啊!母亲——!”
卡凯布的哭喊声在死寂的寝宫中回荡,充满了无助和哀求。他用力摇晃着苏霓的肩膀,试图唤醒她,仿佛只要母亲醒来,这可怕的噩梦就能结束。
也许是儿子的呼唤穿透了绝望的屏障,也许是“留下”这个词如同最后的冰锥刺入心防。苏霓那如同冰封般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空洞的眼眸在紧闭的眼皮下似乎有了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涟漪,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如同濒死的蝶翼。
然而,那沉重的悲伤如同最深的沼泽,瞬间又将这微弱的生机吞噬,她依旧毫无声息,只有指尖无意识地更紧地攥住了凯帕冰冷的手。
大祭司普塔赫摩斯走上前,他的声音庄严肃穆,带着安抚灵魂的力量,却也如同最后的丧钟:“尊贵的王后殿下,王子殿下。伟大的法老凯帕蒙凯帕拉陛下,已踏上了前往冥界的神圣旅程。
阿努比斯神将引导他通过审判之厅,奥西里斯神将在芦苇原(FieldofReeds)赐予他永恒的生命与喜悦。他的卡(Ka,灵魂)将永存,他的巴(Ba,个性)将自由翱翔,他的名字(Ren)将如同星辰般永耀埃及!”
他顿了顿,目光悲悯地看着地上相依的母子俩,声音沉重而不可抗拒:“现在,神圣的净化与保存仪式必须开始了。请王后殿下和王子殿下,送伟大的法老最后一程。”
随着大祭司的手势,四名身着洁净白袍、头戴狰狞豺狼神阿努比斯面具的防腐祭司(Embalmer)无声地走了进来。
他们如同来自冥府的使者,手中捧着洁白的泡碱(Natron)、芬芳的香料、成卷的亚麻绷带,以及四个用于存放内脏的、绘有荷鲁斯四子守护神的卡诺匹斯罐(CanopicJar)。空气中神圣而肃穆的咒文声开始低低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仪式开始了。祭司们动作熟练而庄重地围绕着凯帕的遗体,开始进行那古老而神圣的步骤——取出内脏、清洗体腔、填塞泡碱和香料、最终用浸满树脂的亚麻绷带层层包裹…
当看到父亲的身体被祭司们抬起,神圣而冰冷的刀划开皮肤时,卡凯布再也无法抑制!他猛地低下头,将额头重重地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
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尼罗河,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他面前的地面。他紧握的双拳狠狠砸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指关节瞬间破裂渗血,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父亲!那个如山般巍峨,如日般耀眼的父亲!正在被冰冷的仪式分解!巨大的悲痛和无能为力的愤怒几乎将他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