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皮肤黝黑,头发编成细辫,身上佩戴着象牙和铜制饰品,即使受伤也散发着野性的骄傲。几个埃及士兵持矛站在不远处,警惕地监视着。
当蒙凯帕拉出现时,努比亚人立刻紧张起来,几个伤势较轻的挣扎着站起,挡在同伴前面,眼中闪烁着敌意和戒备。
“退下!”领头的埃及军官厉声喝道,长矛指向努比亚人。
蒙凯帕拉抬手制止了军官,上前一步,用生硬但准确的努比亚语说了几句话。苏霓听不懂内容,但看到努比亚人脸上的敌意稍稍缓和了些。接着,蒙凯帕拉侧身,指了指苏霓,又说了几句。
努比亚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她,充满怀疑。领头的男子上下打量着她,突然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埃及语问道:“你不是埃及人?”
苏霓摇摇头,轻声回答:“我是东方人。”
这个回答似乎让努比亚人放松了些警惕。领头的男子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让开了路。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苏霓全神贯注地为这些努比亚伤员处理伤口。最严重的一个年轻男子,小腿被倒塌的堤坝石块砸中,骨头断裂,皮肉撕裂。
在没有X光、没有麻醉药的条件下,苏霓只能凭借触诊判断骨折情况,然后用木板和干净的亚麻布固定。
整个过程中,那个努比亚年轻人咬着一根木棍,冷汗如雨,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蒙凯帕拉一直站在一旁,沉默地注视着一切。当苏霓为最后一个伤员包扎完毕,终于直起酸痛的腰背时,发现他已经命人送来了食物和干净的饮水。
努比亚人警惕地接受了这些馈赠,气氛明显缓和了许多。
“谢谢。”领头的努比亚男子突然对蒙凯帕拉说,声音生硬但真诚,“我们……会记住。”
蒙凯帕拉只是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去。苏霓匆匆收拾好医疗包,跟了上去。
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回王宫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沉默不语。
星光洒在尼罗河上,泛起细碎的银光。远处,难民营的篝火如同散落的红宝石,点缀在黑暗的大地上。
“为什么是我?”苏霓终于打破沉默,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您本可以命令任何一位御医去治疗那些努比亚人。”
蒙凯帕拉的脚步没有停顿,背影在星光下显得格外高大而孤独:“他们信任你。”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苏霓的心猛地一颤。信任。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在这个充满敌意和猜疑的宫廷,她竟然获得了某种……信任?
“您会说努比亚语。”她轻声说,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陈述。
蒙凯帕拉终于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星光下,他的轮廓如同刀削斧凿,深邃的眼窝中,那双眼睛如同两团燃烧的暗火。
“要统治一个帝国,”他低沉地说,“你必须了解你的敌人,甚至比了解你的朋友更甚。”
这句话背后蕴含的孤独和重担,让苏霓一时无言。她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肩上扛着的是一个庞大帝国的命运。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千万人的生死。这份重压,足以让任何普通人崩溃。
“今天……谢谢您。”她轻声说,不确定自己在感谢什么。是为那些努比亚人?还是为这份意外的信任?
蒙凯帕拉没有回应。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难明,然后转身继续向王宫走去。苏霓跟上他的步伐,两人的影子在星光下时而重叠,时而分离,如同两条若即若离的河流。
接下来的日子,苏霓在难民医疗站和宫廷之间奔波。
蒙凯帕拉似乎忘记了那个“放她回家”的承诺,而她也不敢主动提起。
他们之间恢复了一种奇妙的默契——他偶尔会召她讨论一些医疗事务或“东方文字”,而她则谨慎地分享着现代医学知识,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古老文明的运作方式。
一个闷热的午后,苏霓正在药草园收集新鲜的薄荷,塔娅急匆匆地跑来:“小姐!快!陛下召您去码头!有紧急情况!”
苏霓的心猛地一跳。码头?尼罗河码头?她匆忙擦了擦手,跟着塔娅穿过王宫曲折的回廊,向河岸奔去。
底比斯的尼罗河码头平日是繁华的贸易中心,此刻却一片混乱。几艘满载难民的船只刚刚靠岸,哭喊声和呻吟声混杂在一起。蒙凯帕拉站在码头中央的高台上,周围簇拥着官员和士兵。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亚麻短袍,腰间配着短剑,面色凝重地听取报告。
当苏霓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卡纳克立刻将她引到蒙凯帕拉面前。法老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指向码头边一艘刚靠岸的船只:“上游村庄爆发了怪病。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