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请…回吧。”沙哑破碎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是他最后的防线,用冷漠筑起的高墙,试图隔绝那份他自认不配拥有的温暖。
莱拉看着他依旧拒绝的背影,听着那冰冷的话语,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尼罗河水,将她从头到脚彻底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呜咽,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侧殿!破碎的彩陶碎片在她脚下发出刺耳的声响,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
苏霓的寝宫,弥漫着蓝莲花(BlueLotus)和埃及茉莉(EgyptianJasmine)的淡雅芬芳。阳光透过高窗镶嵌的雪花石膏板(AlabasterSlabs),滤成柔和的金辉,洒在铺着柔软羊毛地毯(WoolRug)的地面上。苏霓正坐在一张镶嵌着象牙和珍珠母(Mother-of-Pearl)的梳妆台前,由侍女梳理着她如瀑的乌黑长发。
“苏霓姐姐!”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莱拉像一只受伤迷途的小鹿,踉跄着冲了进来!她脸色惨白,碧绿色的眼眸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她精致的脸颊上肆意流淌。
她甚至顾不上行礼,也顾不上侍女在场,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扑到苏霓脚边,双手紧紧抓住了苏霓深蓝色长裙的裙摆,将脸深深埋了进去,压抑了许久的悲痛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
“苏霓姐姐…呜…他不要我…他说他配不上…他说他是废人…呜…他不要我了…”莱拉语无伦次地哭诉着,声音破碎不堪,身体因为剧烈的哭泣而不住地颤抖。
苏霓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站起身,挥手示意惊愕的侍女退下。她看着脚边哭得浑身颤抖、几乎要背过气去的莱拉,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深切的怜悯。她蹲下身,温柔却坚定地扶起莱拉,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拍抚着她剧烈起伏的背脊。
“莱拉,好孩子,不哭,慢慢说,告诉姐姐,到底怎么了?谁不要你了?”苏霓的声音如同最温柔的春风,试图安抚怀中崩溃的少女。
莱拉紧紧抓着苏霓的手臂,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将她在医官院发生的一切,卡纳克的冷漠、抗拒、自弃,以及她最后那番被无情拒绝的告白,一股脑地倾诉出来。她的声音充满了委屈、不甘和深入骨髓的心痛。
“…王后姐姐,您告诉我…我错了吗?我只是…我只是心疼他,想让他知道,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啊!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肯接受?为什么他要用‘配不上’来推开我?难道…难道爱一个人,还要看他的手臂是不是完好无损吗?”莱拉的声音充满了迷茫和痛苦,碧绿色的眼眸如同被暴雨肆虐过的湖泊。
苏霓静静地听着,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与了然的光芒。她轻轻拭去莱拉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而充满母性的安抚。
“莱拉,你没有错。”苏霓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的心,比尼罗河最纯净的黄金还要珍贵。卡纳克将军他…”苏霓顿了顿,眼中流露出对那位重伤将军的理解,“他也没有错,至少在他自己的认知里。”
苏霓扶着莱拉坐到一旁的软榻上,为她整理好凌乱的发丝,目光沉静地看着她:“莱拉,你见过沙漠中被风暴折断翅膀的雄鹰吗?它跌落尘埃,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天空,那份痛苦和绝望,足以摧毁它所有的骄傲和勇气。
卡纳克将军,就是这样一只折翼的雄鹰。他毕生信奉的力量,他赖以生存和守护的信念,被那柄赫梯战斧无情地斩断了。对他来说,失去左臂,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残缺,更是对他整个存在价值的否定。他觉得自己‘无用’了,成了一个需要被怜悯、被照顾的‘废人’。
在这种巨大的打击和强烈的自我否定下,他怎么可能坦然接受一份如此炽热、如此纯粹的爱意?他只会觉得那是对你的亵渎,是他无法承受的重担。他的拒绝,不是不爱你,恰恰是因为…他太在乎你。”
莱拉听着苏霓抽丝剥茧般的分析,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切的心疼和理解。她喃喃道:“所以…他是害怕拖累我?害怕…给不了我幸福?”
“是的。”苏霓肯定地点点头,轻轻握住莱拉冰凉的手,“他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名为‘残缺’和‘无用’的囚笼里,用冷漠和疏离筑起高墙,拒绝所有人的靠近,尤其是…他心底最在意的人。因为靠近,就意味着要面对自己的‘不堪’,意味着可能再次承受失去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