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了,她被困在这个时空已经三个月了。故乡的亲人朋友是否以为她已经死了?导师是否还在寻找那个在博物馆神秘失踪的学生?而在这里,她又是谁?一个异族女奴?一个暂时的医者?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
“深夜不睡,在想什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苏霓差点跌入池中。她猛地回头,看到蒙凯帕拉高大的身影站在月光下。
他没有穿往常的华丽服饰,而是一袭简单的白色亚麻长袍,在银白的月光中几乎发光。没有王冠,没有权杖,此刻的他看起来不像一个法老,而像一个……普通而英俊的年轻男子。
“陛……陛下!”苏霓慌忙起身行礼,心跳如鼓。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蒙凯帕拉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多礼。他走到池边,低头看着水中摇曳的月影和莲花。“你喜欢莲花?”他突兀地问。
苏霓怔了怔,轻轻点头:“是……莲花在我的故乡也很受珍视。”
“东方。”蒙凯帕拉低声说,目光落在她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上,“你想回去吗?”
这个直接的问题如同一把利剑,刺穿了苏霓精心构筑的伪装。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裙角。她该如何回答?说谎?还是冒险吐露部分真相?
“我……”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蒙凯帕拉沉默地注视着她,月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银色的光点,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卡迭石的使者又来了,”他突然说,“带来了更多关于东方商队的消息。”
苏霓的心猛地一跳!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无法掩饰的渴望和希冀。
“他们说,在红海东岸,有一个港口城市,经常有来自更遥远东方的商船停靠。”
蒙凯帕拉的声音平静,目光却锐利地捕捉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那些商船每三年才会来一次,带着丝绸、瓷器和……像你这样的人。”
苏霓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红海东岸?商船?这是线索吗?是回家的可能吗?她的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什……什么时候?下一次商船什么时候来?”
蒙凯帕拉的目光深沉如海:“明年旱季。”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平静,“如果你真的想回去,我可以安排人护送你到那个港口。”
这个出乎意料的提议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苏霓混沌的思绪。他要放她走?为什么?是试探?还是真心?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肋骨的束缚。回家!回到熟悉的世界,回到现代的生活!这个念头如同烈火,瞬间烧尽了所有理智。
“我……”她的声音哽咽,眼中闪烁着泪光,“我想回去。”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月光下,蒙凯帕拉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而遥远,如同戴上了一张无形的面具。
他微微颔首,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和平静:“如你所愿。明年旱季,我会安排。”
说完,他转身离去,白色的身影很快融入月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霓呆立在莲花池边,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和空虚突然涌上心头。
她应该高兴的,不是吗?终于有了回家的希望。但为什么,心会如此疼痛?为什么,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会有一种想要追上去的冲动?
月光无声地洒在莲花池上,水中的倒影支离破碎,如同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第6章 尼罗河上的暗涌
雨季的尼罗河泛滥了。
浑浊的河水裹挟着上游肥沃的黑土,汹涌地漫过堤岸,将两岸的农田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下。
底比斯的百姓们站在高处,望着这片每年一度的“神之馈赠”,眼中闪烁着敬畏与喜悦。祭司们说,这是哈比神的恩赐,预示着来年的丰收。
王宫的仆人们忙着将低处的物品搬往高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紧张忙碌的氛围。
苏霓站在北翼客房的窗前,望着远处汹涌的尼罗河。自从那个月夜与蒙凯帕拉的对话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他再也没有召见她教授“东方文字”或医术,仿佛那个承诺——放她回家的承诺——是一把无形的刀,斩断了他们之间刚刚建立的那一丝微妙的联系。
塔娅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手里捧着一叠干净的亚麻衣物。“小姐,”她轻声说,“卡纳克大人传话,请您去药草园一趟。王太后突发头痛,御医们束手无策。”
苏霓猛地转身,眉头微蹙:“王太后?梅丽特拉殿下?”她来到底比斯后,曾远远见过那位威严的老妇人几次——蒙凯帕拉的母亲,古埃及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