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穆瓦塔里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从哈图沙最深的地底裂缝中挤压出来的寒风,带着足以冻结骨髓的极致寒意,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冰雹狠狠砸在安纳托莉亚蜷缩的脊背上。“安纳托莉亚!我赐予你信任!赐予你权力!让你去掌控巴比伦那头幼发拉底河的雄鹰辛纳!结果呢?!”
他猛地一掌拍在黑曜石王座的扶手上,坚硬的岩石发出沉闷如丧钟般的巨响,震得整个大殿似乎都在颤抖。
“你不仅没能驯服那头雄鹰!反而用你那肮脏、下作、如同妓院老鼠般卑劣的毒蛇伎俩,彻底激怒了整个埃及和巴比伦!”
国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巨兽的咆哮,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与深入骨髓的失望,
“现在!埃及的蒙凯帕拉!巴比伦的辛纳!他们抛弃了千年的宿怨,如同最亲密的亲人般拥抱在一起!他们的联军!正像两股毁灭的洪流,朝着卡迭石!朝着哈图沙!汹涌而来!目标只有一个——踏平赫梯!都是拜你!安纳托莉亚!你这颗被嫉妒和愚蠢腐蚀的毒果所赐!”
安纳托莉亚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蛇,整个身体几乎匍匐在冰冷刺骨的石地上,剧烈地颤抖着。
她华贵的深紫色长裙沾满了灰尘和泪水混合的污渍,精心梳理的赫梯式发髻彻底散乱,昂贵的珠宝首饰歪斜脱落,脸上那曾精心描绘、意图倾倒众生的妆容被恐惧的冷汗和屈辱的泪水冲刷得一片狼藉,如同打翻的调色盘。
她甚至不敢抬起哪怕一寸目光,去触碰父亲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
“父王…父王息怒…”她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绝望的哭腔,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是…是那些探子无能如猪猡…是卡纳克…是那个埃及妖女苏霓太过狡诈…如同沙漠里的沙狐…我…我只是想为赫梯除掉隐患…我…”
“想?!”穆瓦塔里厉声咆哮,声音如同淬了剧毒的标枪,瞬间刺穿她苍白无力的辩解,“你想的是什么?!是被嫉妒啃噬殆尽的脑子!是被狂妄撑爆的愚蠢心肠!你以为用几条来自阴沟的毒蛇,就能咬死一个被埃及法老视为星辰、被巴比伦王认为血亲的王后?
就能瓦解他们刚刚用血脉和盟约铸就的铁壁?!愚不可及!狂妄自大!短视得令人发指!”国王的斥骂如同蘸了盐水的皮鞭,带着倒刺,狠狠抽打着安纳托莉亚仅存的尊严和摇摇欲坠的理智。
“呵…”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大殿左侧响起:
“是啊,我亲爱的妹妹。你这次,可真是为赫梯立下了‘不世之功’啊!”说话的是二王子哈图西里(Hattusili),安纳托莉亚同父异母的兄长,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他身材同样高大魁梧,面容继承了父亲的刚硬轮廓,眼神却如同盘旋在腐肉上空的秃鹫,充满了阴鸷与算计。
他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地上妹妹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殿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成功地把埃及和巴比伦这对恨不得撕碎对方喉咙的世仇,变成了亲密无间、同生共死的铁杆盟友。
还把战火…如此精准地、完美地…直接引到了我们哈图沙的城墙之下!这份‘功劳’,足以载入赫梯的史册!让后世子孙…永远‘铭记’!”他故意拖长了“铭记”二字,其中的讽刺如同淬毒的匕首,
“看看,这就是我们哈图沙最‘智慧’的明珠,父王最‘宠爱’的女儿,殚精竭虑想出来的‘绝世妙计’?真是…精彩绝伦!让敌人史无前例的团结,让赫梯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佩服!哈图西里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哈图西里的话,如同点燃火药桶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殿内压抑已久的、对安纳托莉亚的不满与恐惧。
“陛下!安纳托莉亚公主的鲁莽与愚蠢,不仅未能达成任何战略目标,反而彻底暴露了我赫梯的意图,亲手将最锋利的刀递给了敌人!其罪…罄竹难书!万死难辞其咎!”一位头发花白、胸前挂满青铜勋章的沙场老将,痛心疾首地顿首,看向安纳托莉亚的目光充满了彻底的失望与冰冷的谴责。
“毒蛇之计,亵渎神灵!触怒天地!风暴神特舒卜的怒火,必将先降临于哈图沙!是她的愚蠢,将灾厄引向了我们!”大祭司的声音如同来自神坛的最终审判,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他的话让许多大臣脸上血色尽失,浮现出对神罚的深切恐惧。
“公主殿下恐怕是沉醉在过去的幻梦里!埃及的蒙凯帕拉是头真正的沙漠雄狮,巴比伦的辛纳亦是翱翔九天的猛禽!如此挑衅,与将头颅伸入狮口何异?!”负责外交事务的重臣捶胸顿足,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