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震惊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她的身体!在这个三千年前的古埃及战场,竟然听到了关于故土的模糊信息!虽然只是商队道听途说的碎片,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心中沉重的孤独和无助!
她的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防止自己发出声音,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喉咙,眼中瞬间涌上复杂难言的热潮——是激动?是难以置信?还是更深切的乡愁?
她这极其细微的异动,没能逃过法老鹰隼般的眼睛。
蒙凯帕拉看似在听使者描述,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锁在阴影里那个蜷缩的身影上。当使者提到“眼睛如同子夜星辰”、“莲花”、“五爪神兽”时,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她身体的瞬间僵硬,那捂嘴的动作,那骤然紊乱的呼吸……
他深沉的眼底,一丝锐利的光芒如同暗夜中的刀锋,骤然亮起。
第4章 底比斯的囚鸟
底比斯。百门之城。
尼罗河如同一条巨大的、闪烁着金绿色光芒的缎带,温柔地环绕着这座雄踞于沙漠边缘的伟大都城。
高大厚重的泥砖城墙在烈日下泛着赭石色的光晕,城墙上绘满色彩鲜艳的壁画,描绘着法老的赫赫战功与诸神的威严。
巨大而宏伟的城门上方,高耸着法老蒙凯帕拉的巨幅浮雕,他头戴红白双冠,手持象征权力的权杖与连枷,目光如炬,俯视着脚下川流不息的人群:满载货物的商队骆驼扬起沙尘,皮肤黝黑的努比亚奴隶扛着巨大的石料,身着轻薄亚麻纱丽的贵族女眷乘坐着华丽的肩舆,手持长矛的士兵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牲畜、香料、烤面包以及尼罗河淤泥特有的混合气味,嘈杂的人声、驼铃声、祭司的诵经声交织成这座帝国心脏特有的喧嚣乐章。
巨大的黄金战车在铺着青石板的“凯旋大道”上隆隆驶过,由四匹纯白的努比亚骏马牵引。
战车两侧,是卡纳克率领的、盔甲鲜明、手持长矛的精锐卫队,步伐整齐划一,如同移动的铜墙铁壁。战车中央,蒙凯帕拉傲然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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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换下了染血的战甲,身披一件象征王权的、由金线与深蓝色亚麻交织而成的华丽短披风(khepresh),披风边缘缀满象征太阳光芒的金色流苏。
头戴那顶标志性的蓝金双色战盔(BlueCrown),盔顶镶嵌着昂首欲飞的金色圣蛇乌赖乌斯(Uraeus)。
左肩的伤口被厚实的绷带和披风巧妙遮掩,但那份虚弱感依旧存在,被他用钢铁般的意志强行压下。他面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下颌线条紧绷,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眸却燃烧着比尼罗河正午的太阳更加炽烈的光芒——那是征服者的光芒。
他微微抬起右臂,向道路两旁狂热欢呼、匍匐在地的子民致意。每一次手臂的挥动,都引发山呼海啸般的“蒙凯帕拉万岁!荷鲁斯神庇佑!”的声浪。
苏霓蜷缩在战车后方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身上裹着一件粗糙的、奴隶常用的褐色亚麻斗篷,兜帽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努力隔绝着车外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无数道或好奇、或探究、或充满鄙夷的目光。
车轮碾过石板路的震动,马蹄踏地的铿锵,人群狂热的呼喊,混合着浓郁的香料和尘土气息,形成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洪流,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这喧嚣、这繁华、这属于胜利者的荣光,对她而言,却是一个巨大而陌生的黄金囚笼正在轰然落下的前奏。她紧紧攥着斗篷的边缘,指尖冰凉,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王宫。阿蒙神殿的阴影之下。
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一座由巨石、黄金和神权堆砌而成的迷宫。巨大的雪花石膏柱廊支撑着高耸的穹顶,柱身上雕刻着繁复的莲花与纸莎草图案,象征着上下埃及的统一。
墙壁上绘满色彩浓烈、永不褪色的壁画:法老向诸神献祭、驾驭战车碾碎敌人、在众神庇佑下狩猎狮群……阳光透过高窗上镶嵌的彩色釉陶片(faience),在地上投下斑斓变幻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用没药、乳香和莲花制成的香料焚烧后的神圣气息,无处不在的熏香烟雾缭绕盘旋,让一切都显得朦胧而庄严。
苏霓被安置在王宫深处一个狭小的房间里。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存放杂物的石室改造的。四壁是粗糙的泥砖,只有一扇小小的、高悬的透气窗,投下微弱的光线。
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蒙尘的陶罐和亚麻布。地上铺着一张薄薄的草席,上面放着一卷同样粗糙的毡毯。
这里安静得可怕,与宫外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祭司悠长而神秘的诵经声,如同某种永恒的叹息,在石壁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