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需要突破包围圈,至少要能够留下一人回去送信,想到这里,顾璟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一众的青白色衣袍,上面均沾染了人类的血迹,生了双翼的狼妖冲了进来,一名看起来瘦弱无比的女弟子手中握着短刀咬了咬牙,动作虽然有些迟缓,还是带着一股狠劲,径直砍向侧翼,变故发生了,从狼妖的翅膀后猛然冲出一人,手中的长剑向女弟子刺来,她险而又险地极限躲过。
这就是……捉妖师和妖怪之间的配合。
顾璟还记得,她最开始用的应当是一把长仗,想来应当是打断了,这才换成了短刀。
来不及了,身后的弟子们呼吸急促且紊乱,眼中布满血丝,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可当顾璟想要推出一人逃回去之际,更绝望的事情莫过于每个人都眼神倔强,杀红了眼。
“顾璟师兄,看来我等今日都要陨落于此,你快些回去吧,我的能力微乎其微,只有你活着回去,我们接下来就更有希望!”有弟子冲他喊道,“逃兵并不可耻!而是希望!用我们之前准备的后手!”
也就是在此刻,顾璟撞进了蓝安的充满恐惧的眼神中,他就像是沙漠中濒死之人渴望一滴水那般,浑身战栗地看着他,让顾璟的心狠狠震动一下。
那名弟子的话自然也被不舟山听到,知道他们有逃跑的可能,一声嘹亮的口哨吹起,妖怪们顿时如同疯了般冲过来,他们原本背靠背围成的圈轻易被撕裂出一个口子。
所以,顾璟将生的希望让了出来,将手中的传送令牌塞到蓝安手中,鲜血喷溅,蓝安耳中最后的声音是那句“快逃”,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姜望舒的怒意更盛,声音彻底冷下去,一字一顿道:“所以呢?将我一直留在玄鹤殿,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与我说,我的大师兄出了事,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想要埋怨众人,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因为他们都是为了自己好,既定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召她回来也不过是徒增烦恼,所以她只能埋怨自己的冷情。
慕宇轩和云舒上前轻轻拥住她,知道她一定是气急了,也一定难过极了。
慕宇轩抬头,眼圈红红的,哑声道:“是前日的发生的事情,师父师娘年纪大了,撑不住,大家都哭了太久,我和你四师兄留了下来,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接大师兄回家。”
姜望舒心中压抑,却是滴泪未落,自顾自往大殿里走,那棺材看着很朴素,盖子是打开着的,所以她一眼就看到躺在里面的就是顾璟,他的面容显得安详而平静,衣袍应当是被换过的,干净整洁,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身旁放着的是他的那柄长剑,棺材的四周摆放了些小小的野花。
他的身上不知受了多少伤,但姜望舒一眼就看出来,最致命的应当是脖颈上的那一道剑痕,她伸手轻轻放在顾璟的头上,弯腰压低身子去看后,死死咬住嘴唇,淡淡的铁锈味弥漫在口中。
一封信纸摆放在旁边,上面写着:流云派启。
注意到姜望舒的目光,云舒对她说:“我们后来派人去他们开战的地方,六十名弟子,全部战死,除了蓝安,尸体一具都没有少,所有战死的同胞都被我们带了回来,这封信是大师兄一直揣在怀中的,本想着等到我们聚齐后再打开查看,如今你来了,倒是可以打开了。”
姜望舒手有些抖,拆开信,上面只有寥寥数笔,却字字句句都是叮嘱:
若这封信被拆开,那么就说明预料中最坏的事情发生了,小师妹的猜测成真,阴月派的后手起了作用,而我能做的,就是不拖各位的后腿。
想写下的话本有很多,可或许正是因为情绪装的太满了,以至于我竟凝噎无语。
我和大多数捉妖师一样,惯不信生死轮回,见多了各类稀奇古怪的魑魅魍魉,那些死掉的妖没了就是没了,从未见过有哪一只能够转世前来寻仇的,可这次,我竟也暗暗祈祷,希望我能有来世。
愿见天下太平,不必难过,若有下辈子,我们还在连云峰的山头,一桌子好酒好菜,谈笑风生。
偏偏最后四个字写得龙飞凤舞,十分大气。
慕宇轩和云舒的眼睛不自觉地就红了。
慕宇轩勉强维持镇定,把信从姜望舒手中接过,说:“我们把信拿给师父师娘还有三师妹,小五,你和四师弟一起,去收拾出一间房子住下来,中午在正殿那里用饭,我们再商议下一步该如何做。”
短短几天,慕宇轩成了门派中最大的师兄,他明显变得稳重许多,说出的话也更加周全。
顾璟是自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