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上跳出一个老版长方形视图,用户列表里有且仅有一个好友,头像由鼓胀的金鱼与色泽浓艳斑斓的蝴蝶组成。
那是一副线条简约的铅笔彩绘画。
头像的主人昵称叫:团团圆圆。
他备注为:乔一元。
点进空间,对方只发过一条说说,附图,于昏暗的灯火下露出小半张莹白倾斜的侧脸。
眉眼极为模糊,无论如何都难以窥视清面貌,只有一条柔嫩却立体的弧线。薄薄的鼻梁侧面点缀着一粒轻盈的痣。
没错,是她。
尽管非同名同姓,性格、习性也有些对不上,可嗅觉灵敏、会画画,有完美强迫症、整理强迫症。以及非独生女,老家在温市一带……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所以,她就是乔一元。
那个,他要找的人。
找了很久很久、的人。
冰冷的血打脚底蹿上脊背。
一条狰狞的蛇游过穹苍,骤然将天空劈成两半。光从中流泼下来,照明陈言的脸,刺进他的眼睛。
霎那间大脑嗡鸣,而他也终于明确,这些天来自己反常的举止,内心澎湃的情感,包括那些无法扼制的思绪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嫉妒明野。
——他嫉妒明野。
嫉妒底下,是无可救药的羡艳、愤恨、恼怒。数种情愫交织,火一样炙烤着他的皮肤,如冰锥一般贯穿他的神经。
他为此失态,一次又一次,因为早在他找到她——他所丢失的、苦苦寻觅的宝物前,明野就已经拥有了她。
他对此感到,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无可奈何。
第9章
屋外电闪雷鸣持续不断。
“……他怎么了?”
宿舍几人交换眼神,没发出声音,用唇语交流:
“被训了?”
“失恋了?”
“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
距离陈言一身雨水、狼狈地冲进门开电脑,再把自己反锁到卫生间,已经整整半小时了。
他们面面相觑,推明野:“你去问。好歹一个寝室,真有事咱们不能不管啊。”
“态度好点,主打温暖!”
行吧,明野挠头,敲响门扉:“陈哥,哥,你还行吧?我们都在呢,有事喊一声。”
陈言没有应声。
咔哒,锁开了。
明野回头看了看哥们,推门进去,跟走进一片黑压压的狭小森林似的。
他捏门把手,探头打量双臂支撑在洗漱台上的师哥,语气悄然变弱:“……哥,你怎么了?”
陈言垂着头,额角细微的青筋凸显出来。
他也在审视他,从身体和臂膀的缝隙间,从未如此认真仔细的审视,这个人凭什么能站在乔鸢的身旁?
——他问自己。
而后便不得不承认,是他大意了。
他太孤僻,独来独往,以致与室友们交情浅淡,第一次自明野的嘴里听到乔鸢的名字时,她们已处于交往状态。
南港纺织大学去年招收新生5575名,放眼全国,一年约有430万本科生入学。
他不希望乔一元成为别人的女朋友,又没有信心,生怕自己耗尽一辈子都无法在这么浩渺的人海中找到一位素未谋面的聊天网友。因此他有意无意地倾听,记录,收集有关她的信息。
同时闭眼,捂耳,竭尽所能地去回避她的存在。
直到逃无可逃。
他浓烈到满溢出来的情愫再也抑无可抑,藏无可藏。
陈言认命地吐出一口热气。脑海里浮起表哥的名言:男人无论到多大年纪都想抢别人的东西。
他想,他是对的。
“……哥?”明野晃手,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明野。”
陈言忽然叫他,他一愣,点头:“我在,有什么需要哥?”
“你缺钱吗?”
“啊我——”
“我表哥的咖啡店在招兼职,每周25小时以上,时薪20元。”他的目光淡薄锐利,徐徐划过后者眼角,如刀割开一条裂隙。
声音低哑:“你需要的话,可以去。”
*
寝室里空无一人。
乔鸢抱着快递走到自己的生活桌前。她有物归原位的习惯,剪刀,放在收纳架上数第二格……
一把浅米色的塑料握把剪刀,左侧有杂物盒,右面陶瓷杯。
有了。
她放下纸盒,刚拿起来,冷不防身后传来女声:“那个,班长……”
咣!乔鸢手肘撞上置物架,杯子应声摔裂。
“呃,班长别动!我来收!”
林苗苗吓得火速爬下来,无头苍蝇般边找工具:“扫把,奇怪,扫把哪儿去了?我记得昨天就放这里的啊……”
边惊慌道歉:“班长对不起,我、我刚刚不出声就是怕吓到你,但看到你拿剪刀又觉得太不安全了,所以我才、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