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厉害啊乔总!不光生意做得大,能把女儿培养得这么出色,到底有什么秘诀?快说快说,救救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夸张了,你儿子也不差。”
爸爸宽大的手掌放在姐姐头上,略带矜持回:“我平时忙,基本没空管她。跳舞也是她自己想学的,她妈妈每周末接送一下。”
“得,天生的好苗子!”
男人比出大拇指,称赞不绝:“乔总就是乔总,基因好!别看安安年纪小,你是不知道,她班干部当得有多好,现在就能主持晚会,以后……总之未来可期啊!”
“安安。”他说着,低头逗小孩,“将来发达了别忘记带叔叔一个,要是嫌叔叔老,就给宇轩一个机会!要的不多,你吃肉分他一点汤就行,好不好呀?”
“叔叔和爸爸吃肉,我和林宇轩吃青菜,能长高。”姐姐回答得稚气得体。
“哈哈哈哈哈!”男人大笑,“我就说安安有你的样子,瞧瞧,多会说话。”
爸爸亦微微一笑,冷光照亮了眉毛,眉骨阴影下面卧着眼睛。
乔鸢在那里捕捉到一种混淆着惊喜、骄傲、恍然的复杂情绪,再往外延伸,化作松动的唇角、眼角炸开的纹路,同他那张威严的面容格格不入。好陌生。
乔一元愣愣瞪着陌生的爸爸,然后听到他问:“童安,除了芭蕾,你还会什么?”
音色前所未有的温柔。
一刹那,乔鸢身体震颤,不由得松开手。
幸福感宛若玻璃一样掉在地上摔碎了,取而代之的肺部剧烈灼热地疼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2006年7月12日,小学建校一百年庆典。爸爸将姐姐领奖时的照片打印出来,用深棕色木框装着,摆上办公桌。
自那天起,他再也没有叫错过她们的名字。
…
凌晨一点,乔鸢陡然惊醒。
地板下传来一声尖叫。
是姐姐!
第48章
凄厉的尖叫刺破夜空,床铺上的乔鸢近乎瞬间弹起。
全然遗忘拐杖的存在,脚趾、膝盖撞上硬物,她只嘶一声,继续在不开灯的长廊中疾奔,凭记忆跌跌撞撞往楼梯下跑。
“安安?安安?!怎么办推不开啊,门后面有东西!”
“我、我去拿钳子。”
“让开,我来!”
乔丽、住家陈阿姨焦急分立两旁,乔守峰和章姐一同撞门。
“咚、咚、咣——!”昏暗间巨大的声响,锁扣崩裂,重物移挪倒下。
“开了!”乔丽似箭般飞了进去!
乔守峰身穿睡衣,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不稳的小女儿。仿佛逮住捣乱者,一个绝不该出现的人,他语气冷下来:“出来干什么?回去,这里用不到你!”
与此同时。
“不要——!!”高亢的叫喊仿若泣血,顷刻压倒阻拦者的沉音。
乔鸢即刻挣开桎梏,一进房间,阴影与绝望纷围上来。
姐姐好比无处藏匿的动物,惊恐,无助,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嘶吼:“不要过来!别靠近我!走开!走开!妈妈——!!爸——!”
白日驱逐梦魇,她像是被夜晚捉回绝境。那种暗无天日的处境,那些残暴狰狞的脸孔,她用尽全力去推,去锤,去踢踹,依然如置泥沙般下坠。
“童安!!”
令人惊骇的痛楚恨意源源不断从她的体表下冲出来,带着攻击的形状。
妈妈登时泪流满面,任由孩子撕扯捏掐,她无惧伤害,扑上前拥抱自己伤痕累累的女儿:“妈妈在这,安安别怕,妈妈在!”
“醒过来,童安!”
抛开大老板的精明冷厉,爸爸也仅仅是一位为女儿痛心的爸爸。
他像根柱子,动作稳健,一手揽着妻子,一只手掌握住女儿的肩膀,稍稍施力:“你已经回家了,没人能伤害你!乔童安,听到没有?爸妈都在你的身边,睁开眼!别让那些东西再困住你!”
这并非乔鸢第一次亲眼目睹姐姐惊梦,不过每一次,她都像被无数根铁链捆绑于飞速旋转、失衡的罗盘中央。
扑通、扑通,世界颠倒无序,耳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与血流逆冲的水声,胃部痉挛。猛烈眩
晕感从未因次数增多而减轻。
好在妈妈的安抚、爸爸的厉声起作用了,罗盘越转越慢。
姐姐渐渐安静下来,如同婴儿般依偎在父母的怀里,啜泣着掀开眼帘。
“爸,妈,我……对不起,又让你们担心了。”经历一场噩梦,她眼神空茫,面无血色。声线更是沙哑乏力,目光移到前方,朝妹妹伸出手:“元元……”
属于她们三人的色块亲密交融,乔鸢以外来者的身份摸索上前,握住姐姐的手。
“没事的,没关系,有妈妈陪着你。”洪丽紧紧拥抱女儿,生怕一松手就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