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卧外面是玻璃推门,大约也察觉她的存在,陈言大步往前迈:“乔鸢,我听到一些声音,敲门你不开,所以——”
“停下。”
乔鸢站在门内,面目以上皆是雨的阴影,语无波澜:“不要再靠近了,不然我会报警。”
“我只是,”陈言停下脚步,驻足门外,“担心你。”
“为什么?”人果然是爱乱撒气的动物。明野一问再问的问题,她拿来问他,话间带着湿漉漉的潮意,兴许也有几分刻薄或挖苦的含义。
“为什么你要担心我,关心我,非要给我买零食做饭。你就那么喜欢我么?郑一默。”
“即便我有男朋友,喜欢到可以为了我做第三者,大晚上也不怕手滑摔死。”
“如果我说是。”
陈言问:“你会考虑和他分手吗?”
“说实话,我不在意谁做你的男朋友,可是乔鸢。”他顿了顿,“不管他是谁。”
“他
不该让你这么难过。”
混沌的天空下,闪电劈开幕布。
夜色缓缓灌进他的眼睛,风吹起他的发稍。他的话语极其轻,无限接近于叹息。
抛开所有,这一秒,乔鸢忽然有了打破玻璃、踩着碎片去亲吻他的冲动,多么扭曲突兀。
她想。
或许她真的是一只怪物。
第40章
乔鸢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很晚了,你走吧。”她赶他走,他不走,动也不动地钉在原地。随便。
扶着柜子靠近推门,食指拨动锁扣、触发弹簧只需要一秒。
乔鸢出房间没多久,林苗苗提着夜宵回来:“我看到你关门了,觉得你可能想独处一下,就去买了一份西红柿蛋汤和煎饺。”
“吃点?”
她拉开消毒柜,拿餐盘碗筷,浅色的外套背后一大块泅开的深色。
“外面不是下雨吗?”
乔鸢倚在门边问。
“没事啊,我找老板多要了几个塑料袋,用衣服盖着,没淋湿。”
她解开结,把汤倒到碗里,那些升腾的热气撞上玻璃,凝出一团虚雾。
“我说你,没带伞,没必要走那么远。”
“如果我说要把电脑拿回来,苗苗。”乔鸢微低下头,令长发隐没自己的神情,很轻地问,“你会不高兴吗?”
或许她想问的是,你还会在这里吗?
此时此刻,冒大雨带来一碗鲜美的热汤,仿佛在暴雪中送来一根干爽的柴火,点燃摇曳的烛光。
“现在吗?”将袋子剪掉提手,扔进垃圾桶,对方做出思考状,“宿舍应该关门了,你觉得我像蜘蛛侠一样咻咻咻爬上六楼夜闯女生楼全身而退的成功率……能有百分之六十吗?不然明天怎么样?”
“虽然天气预报说会继续下雨。”
她转过身,双手捧着汤碗:“但我总感觉,说不定会回温耶。”
她满脸湿意的笑,良久,乔鸢望着她也笑了一下,浅浅地,说谢谢。
番茄汤清淡温暖,饺子蘸醋也很好吃。
“他在外面。陈言。”乔鸢按着遥控调小电视音量,一边吃一边说,“郑一默。”
“不会吧?”
林苗苗一惊,用毛巾抹着头发,悄摸摸走向隔壁,挪开门缝瞄了一眼。
“……真的还在。”
风雨交织,夜空撕裂,那扇门外漆黑的轮廓,好比一颗顽石,一张被水浸湿、黏腻虚幻的老照片。
“会感冒吧。”林苗苗咋舌,“要叫他走吗?”
“不理他。”
乔鸢神色称得上冷淡无情,话语却打拐:“今晚我睡次卧。”
“好哦。”
次卧空间不算大,多的是书柜、书桌,只有一张沙发床。
熄灯时,一线光影掠过室外人的面目,转瞬即逝的雷电宛若濒死的血管,照亮阳台积水与他泡在水里的袜子——仿佛低暗发霉的色块。
乔鸢定定看几秒,闭上眼睛。
半小时后,她睁眼,开空调,支起金属拐杖,径直下床走到推门边解锁,而后从自己的床上抽出一张毯子盖到地上。
“今晚你就呆在那里。”她指着那片划定般的范围说,“不要翻身,不要走动,不要跟我说话,最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还有。”
“明天我醒的时候不想看到你,雨停了就原路回去。”
陈言喉咙上下滚动,说好。
——卑鄙,阴险,下流,装乖卖巧,乘虚而入。
乔鸢有无数词汇用以数落当下的他,可实际上,他很安静,安静得像是不存在。
天地间只有雨声作陪,她睡在沙发上,他侧躺地下。
白光反反复复照明两人的脸,有一下子,乔鸢发现自己似乎想说些什么,居然有点想要问他,你在想什么?
陈言。出现在衡山的那一刻,决定翻越阳台的那一秒,你的理智是否也没有参与决策。你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