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到之前率先浮现的念头不一定是“爱吃”,但一定是“想吃”。
与迟知雨下楼遛完狗回来,开放式厨房内鲜香弥散,许阿姨已置办好一桌不输私厨的杭帮佳肴,荤素均衡,色香味俱全。她热心肠地留舒栗吃晚饭,又撺掇一旁不置一词的男生:“小雨你也开口留留人家啊。”
舒栗连说不用;而迟知雨淡淡开口:“她刚摸过屎,等她洗完手再说。”
许自萍:“……”这孩子她也算是从小看到大,本还费解,今日一看,一直独身不是事出无由。
舒栗同样无语地斜他一眼:“谢谢你了啊。”
又同许阿姨解释:“我妈最近腰疼,没打麻将,晚上肯定会做饭,突然不回去吃的话,她会不开心的。”
许阿姨只得作罢。
哪怕不留下用晚餐,舒栗都得先去清洁一下双手,也不知道饽饽今天是什么缘故,可能断食后又暴饮暴食,引起肠胃不适,便况不佳,导致她处理了许久。
至于迟知雨,他唯恐慢了地将狗拉到十米开外,中途舒栗偶一抬头寻找,他们一人一狗就齐刷刷看向这里,还步调一致地小幅度歪头。
靠咩啊,被可爱到了。
想气气不得,要骂骂不出。
走向盥洗室时,忽有低音穿耳,是迟知雨跟在后面:“记得用左边那管洗手液,消毒抑菌的。”
舒栗:“……你还有几种洗手液?”
迟知雨:“右边是香氛款。”
真不愧是少爷,醒来是不是还要差人捧着金盏,先去花园接来一份牡丹晨露用于含漱。
停在洗手池前,她第一次认真打量嵌于台盆的双泵头出液口,分别挤到左右手背,挨个嗅闻,好奇是否真如迟知雨所说,类别有不同。
还真是。
一个是无色皂香,一个是浅琥珀的……草本味?一下子闻不出。
她又用力抽动鼻腔,一道声线适时接上:“番茄叶,是番茄叶的味道。”
迟知雨走来她身边。
他身量的优越,在近处就愈加鲜明,舒栗不得不往左边挪步,腾出最多的空处给他。本还宽余的镜面瞬时逼仄了。余光里,身边男生的灰色毛衣模糊且毛茸茸的。
舒栗来回摩擦双手,揉出满满当当的奶白泡沫:“你就不能等我用完再进来吗?”
迟知雨:“你犬嗅的动静饽饽都自愧不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我家浴室抽真空。”
舒栗:“……”
她冲洗干净双手,点点右边那管鞠躬的纤细泵头:“这是什么洗手液,味道怪好闻的。”
迟知雨奇怪地瞥她一眼:“刚不是说了么。”
“我问牌子。”
“罗意威。”
“打扰了。”
他取代舒栗享用水龙头,目中无人地躬身,先洗手后洗脸,细致地照顾到每一寸皮肤,像只洁癖过度的浣熊——等等,他不先让她出去吗?出路直接被这尊横墙堵死,舒栗顿感局促,而此时,鼻端平白多出另外一种香味,同样淡而雅,又能很好地融合和区分。
他喷了香水?舒栗陷入猜疑。
好像也不是,她心不在焉地抽出手帕纸巾,擦除手部残留的水渍——继而注意到镜子里,男生随搓脸动作若即若离的蓬松脑袋……
她反应过来,是他的头发。
他头发上的味道。
“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他直起身,从镜子里看她。舒栗忍不住地咬牙。这里的光线太犯规了,水也是。水滴从他下巴滑落,睫毛聚成簇状,它们让浓郁变得更浓,也让明亮变得更亮。他看起来既湿漉又灵动,一张平整度极高的脸用流光溢彩来形容都不为过。
他眉心微拧一下,促狭发问:“你是要把自己拷贝成另一个我么?”
又一把扯下卷至肘关节的毛衣袖口,拎了拎:“衣服链接发你?”
他能不能别开口说话。
一说话就把全部幻景震得粉碎。
舒栗抿抿唇:“我只是好奇什么洗发水留香这么久?你下午刚洗的头?”
男生立马不屑地嗤声:“怎么可能——?”
他脾气来得怪又急,舒栗莫名其妙:“随口问问,你这么激动干嘛?就算真下午洗头又怎么了?”
迟知雨快速揉干整张脸,声音淹在毛巾后,瓮声瓮气的:“对,我就是下午洗的头,你管我什么时候洗头。”
话落把毛巾丢进脏衣篓就走。
舒栗:“……”
谁第一个提出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这样的谬论?
它一定没见过迟知雨,他翻脸速度快过点钞机。
舒栗终究没有留下吃饭。许阿姨再盛情难却,她也不想折了老妈今日的辛苦。妈妈手艺大概率比不上专业的阿姨,但倘若让她再选一万遍,她还是会义不容辞地倒戈到老妈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