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遵照他父母原先吩咐,她最迟初四就得回来,以免儿子无人监管,寝食服药又没了规律。
除夕前夜,许自萍记挂家里琐事,棘手到坐立难安。
整天吊儿郎当,跟她说不到几句话的少年注意到她异样,问她怎么了。
阿姨一五一十交代原委。
迟知雨直接让她回家,等家中一切稳定再回来,也允诺会帮她瞒着父母。
漂亮的男孩子笑得纯真且可靠:放心吧阿姨,我肯定活着等到你回来。
眼看快回云庭,忽的提前收到小迟先生消息,难免惊惶,她忙拨了通语音回去,无人接听。
这日大早,许自萍赶紧搭乘大巴回到云庭,一进门就被家里头多出的狗吓到。
小狗不畏生,待她很热情,许自萍走路要一直避着它,不然很容易踩到它小脚。
反常的现象不止于此,她还注意到鞋架下方多出一双压箱底的备用女士拖鞋。
单独照顾小迟先生这半年,他杜门绝迹,更别提有人登门拜访。莫非迟小姐来过?还是谈朋友了?
许自萍胡乱联想着,将自家田里采摘的两大袋子还带露水的新鲜蔬菜放上流理台,正要去阳台取吸尘器打扫一圈,门锁被人从外摁响。
半步不离的小狗遽地调头,连滚带爬飞到门口迎接。
走进来的是个年轻女孩,薄刘海中长发,皮肤白生生,穿着显嫩的奶油蓝羽绒服,脸偏圆,笑容可掬的模样瞧着分外讨喜。
见还有人在屋里,她也有些吃惊。双方瞪望几秒,许自萍将吸尘器靠放回墙边,朝她走过去。
女孩反应很快,率先打招呼:“您是迟知雨的阿姨吧?”
许自萍一怔,点点头:“是我。”
她大方得体地介绍自己:“阿姨您好,我是接到他委托上门遛狗的,你叫我小舒就好了。”
“好好……小舒您好,”许自萍了然,趁势关心起迟知雨近日状况:“小雨他这几天怎么样?”
女孩似是不太理解这个问题的深意,试图厘清:“您是说哪种怎么样?”
许自萍想一想:“有没有好好吃饭?”
女孩莞尔:“那肯定是没有的。”
许自萍:“……”
“作息呢。”
“昼夜颠倒。”老鼠人究极形态。
“……”
“你见到他吃药了吗?”
“他吃药?什么药?”
“……”
“不好意思,阿
姨,我每天在这儿的时间不长,不是特别清楚他的具体安排。”
见阿姨面露担忧,舒栗体己地说道:“不过你放心,他这几天状态比我刚来那会要好一些,前两天还跟我一起出去遛狗了。他自己会叫外卖,我也帮他带过早饭,不至于饿坏肚子。昨晚我们聊过天,他应该还好好地……”她视线斜移至紧闭的房门:“在卧室睡觉。”
她措辞自带淡淡幽默感,许自萍哭笑不得:“他凌晨突然发消息给我问我什么时候来,我以为是他哪里不舒服。”
舒栗:“可能他那会儿很饿吧。”
她又从衣袋里熟稔地掏出一样东西:“我今天还给他带了个馒头,”又看眼房门:“不过他好像没起床。阿姨你吃过早餐了吗?还热乎呢。”
“我吃过啦,”许自萍无所适从地搓搓手:“哎呀姑娘,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才好。本来能早点来的,谁知道家里老头子病倒了,这几天难为你帮忙照应小雨了。”
舒栗看看脚边的饽饽,笑说:“哪有,顺手的事。”
“不过,”奇怪仍萦在心间,舒栗脱口问出:“他身体不好吗,为什么要吃药?”
—
舒栗牵着小狗在外行走,爽朗的风濯洗万物,而她鲜见的沉闷。这个从接触后就颇为古怪的男生在她眼里雏形初现,然而形态并不完满。
其实通过十来天的相处,她大抵能感知出迟知雨并不是一个蓬勃向上的人,他闭塞,倨傲,性情怠懒,得过且过,有股子九头牛都拉不动的倔劲,表皮看似坚硬,实则跟烘烤过的果壳一般焦脆,一捏即碎。有些像她实习期曾接触过的常驻教室最后一排男嘉宾,厌学,松散,有的沉默寡言,有的拽得二五百万,就爱跟人对着干。
但她没猜到他还是学生,因病休学在家半年有余。
她问阿姨是什么病,阿姨说是心病,焦虑抑郁兼有,听闻一年多前就不大对劲,直到有天在公寓吐了血,父母才加急将他接回国内疗养身心。
“吐血?”舒栗闻言惊聩。
阿姨幽幽叹气:“好像是饮食不节,得了胃溃疡。”
舒栗没有拯救者情结和白骑士综合征。
只是偶一瞬间,会感叹万分。人各有各,有鼎沸的部分,自然不缺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