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意胀上来的一刻,舒栗迅速把“我撞到头了”这桩糗事记进本子。
一笔一划认真写完,那些生疏的,无法适应的,浓烈得像骤雨一样的情绪,也一点点退潮了。
准时准点躺到床上时,她依旧没有感到轻松,夜晚独属于她一个人了,小红书首页充斥着大量的文创资讯,【25fall美留子必备清单】,【办美签你需要这样做】……
上次把清单分享给迟知雨,他还无奈又臭屁地说,我不是第一次去了姐姐。
也是哦,她也认为自己有点多此一举,然后他的头像跳出来,附图二张:必备品1,必备品2。
第一张是他们的拍立得合影。
第二张是他们共同用过的U形枕。
她得了便宜卖乖:头等舱不是不需要吗?
他说:坐头等舱的迟知雨需要。
眼泪就这么下来了,舒栗没有出声,只是躲在被子里。夏被的边缘湿了一片,她用它掩住鼻子,断断续续地抽气,像一直发动不起来的车子。
和她一起藏在被子里的手机嗡振,舒栗刹住紧促的呼吸。
是置顶的“亲爱的陈女士”发来消息:栗栗,睡了吗?
右上角的红色小圆点似红灯,舒栗安静下来,抽床头柜的纸巾擦脸,才回复她:准备睡了。
又问:怎么了?
妈妈说:到厨房来。
陈女士极少在这个时间找她,她仔仔细细地擦脸,深呼吸,确认面色基本镇定,才打开房门。
客厅和餐厅都是暗着的,并未开灯。
但有微弱的光芒从餐桌位置渲过来,舒栗攥住衣摆往那走,在看到妈妈的面容和她面前的东西时,遏制的情绪前功尽弃。
女人开着一盏台灯坐在那里,面前放置着还未拆封的蛋糕。
舒栗反应过来。
明天是她的生日。
她忙得忘了她的生日,也糟糕得忘了她的生日。
舒栗突地没办法再往那走,强撑的界限崩塌了,她抬手狠揉双眼,原地啜泣起来。
好委屈啊,被允许了。
妈妈,我好像理解你了。
陈亚兰见状,忙起身走过来,揽住她:“哎呀,我们小寿星怎么了啊?”
舒栗抽抽搭搭,不想吵醒爸爸,全家皆知。她摇着头,小声说“没事。”
妈妈把她护送到桌边,回她对面坐下。
陈亚兰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等女儿无所顾忌地发泄完毕,她挽唇道:“失恋了啊?”
舒栗讶异地望向她。
陈亚兰垂了下眼,保持着温和却洞悉的神色:“还准备瞒我多久?当我看不出来?”
潸意复现,舒栗瘪起嘴:“你怎么知道的?”
陈亚兰说:“你爸都看出来你谈恋爱了,还问我怎么知道的?”
舒栗破涕为笑:“那你们怎么不问我?”
陈亚兰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还半小时你就二十四岁了,又不是十四岁,有什么好问的。”
舒栗吸鼻子:“不过现在……”她哽咽:“已经不谈了。”
“也好。前阵子每天对着手机笑,吃饭都在回消息,这阵子就愁云惨淡的,话跟我们都说不到到几句,”陈亚兰不多评价,只问:“其他的事呢,还要藏多久?”
舒栗怔然,把手里微湿的纸巾叠两道,哭笑不得:“不是吧,这你也发现了?你跟踪我啊。”
“谁跟踪你,当我私家侦探啊,打个麻将都嫌时间不够用,还有心情跟踪你?”陈亚兰嗤声,上下打量女儿两眼:“你是我身上掉下来一块肉,你做什么我能不清楚?”
舒栗打趣:“我可不想跟你有心灵感应,不然下午满脑子麻将声。”
陈亚兰笑一声:“别给我转移话题!到底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舒栗鼻头再次酸胀,她控制住,低头打开手机里的淘宝,按动几下,把它递给妈妈:“妈妈,这是我开的店,我在做网店。”
陈亚兰接过去,仔细浏览屏幕。
“小树口袋……都快三万粉丝了?”她吃惊地看女儿一眼,轻声念叨上面的商品名:“夏之诗……手账贴纸,手账拼贴……盐系切膜Pet……M5活页本替芯……”
舒栗眨着眼,睫毛湿漉漉的。
“这都是什么?”她抬起头,从有限的认知里对号入座:“贴画纸?”
舒栗微微一笑:“你就当是吧。”
“贴画纸已售300+,这么多人买?现在还那么多人玩贴画纸?”
“对啊,还有好多回头客。”
妈妈再次惊叹,低头看商品页详情:“这你画的吧,我记得你房间墙上贴着好多这种小画。”
“对啊,”她抿抿唇,肿起的眼皮也没有削弱光亮:“我也不是只会考试和当老师吧。”
陈亚兰斜她,与有荣焉地笑了,虽然一下子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些什么,但女儿肯定在做一件了不起也挺有意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