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倒是说到海匪心中,他又将苏及打量一番,见他一副文弱书生样,突然不明所以地笑了:“你有多少钱?”
苏及道:“我愿出十两。”
海匪缓缓靠近苏及,从身后抽出刀,神色不明:“我是问你身上有多少钱。”
“......”
最后,苏及被迫耗尽了全部钱财,从海匪那儿买下了这块金星紫檀。
珙桐听苏及说了买价,不由得倒抽一口气:“竟如此昂贵!那公子打算卖多少钱?”
苏及却摇头,他虽是被胁迫买下,但心知金星紫檀的价值只高不低:“此木不卖。”
平日里苏及从未放过一桩赚钱的生意,珙桐觉得奇怪:“公子你魔怔了?不卖留着作何用?”
苏及敲了下他头顶,垂眼摸着木头:“回礼。”
珙桐正要问回什么礼,门外又传来福木的叫声:“二公子,堂公子来京了,大公子让你早些回府用膳!”
苏及:“苏刑?”
“没错,他护送好些宝物进京,街上全是看热闹的,连七皇子都去城门口相迎了!”
苏及想起来,离开扬州时陆英便作了安排,让苏刑负责押运婆娑教的宝藏进京,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福木语气有些激动:“大公子说待堂公子任了那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就能与我们时常走动了!”
苏及一愣,他从未听说苏刑要在京中任职,还是都察院那种地方。
都察院虽主掌纠察、弹劾百官,可并不是个好地方,心志不坚者,或被收买,心志过坚者,或被暗杀报复,总之是众失之的。
苏及心头一紧,本以为陆英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真的动了心思——他要用苏刑来搅浑内廷和内阁的水。
可阁臣、后宫、宦官,哪一方好惹?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会落得一个下场。
苏及忆起孩童时那场大火,他不由得闭了闭眼,将怀中紫檀递给珙桐:“你们带着三姐先回去,我有事要办!”
......
安南侯府上的人倒是比他家主人温和有礼,苏及报了名讳和来意,侯府管家恭恭敬敬领着他进了府。
苏及踏进书房,入眼是芙蓉榻上散落着墨缎的头发,陆英正闭着眼,搭在额上的手还捏了颗黑子,似乎睡着了。
他如今是个闲散侯爷,每日闲赋在家,日子倒是清闲。
听见门口动静,榻上的人睁开眸子,眼神却十分清明:“二公子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苏及开门见山:“堂兄入了都察院,可是大人的手笔?”
“二公子料事如神。”
苏及心中呵了一声:“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乃正三品,要从一个小小县丞提到正三品,寻常人可做不到。”
他语气有些生硬,隐隐含了一股怨气。
陆英从榻上起身,一旁下人递了湿帕子给他净手,这才看向苏及:“二公子这是在为他人埋怨我?”
苏及一顿,心中暗叹一口气,弯腰行了个大礼,盯着地面道:“我三叔母只有这一个独子,求陆大人开恩!”
陆英眯了眯眼,手指抵在苏及下巴,微微上抬,苏及不得不跟着抬起头,又不得不直起腰。
两人相视,苏及眨了眨眼,不知为何生出分委屈来,他不自在地舔了下干涩的嘴唇。
陆英叹息一声,放开他:“渴了?”
苏及一路跑来没有停歇,这才发现自己又渴又累,不过他还是摇头。
下人收走了棋盘,又安置了茶器,陆英夹了些茶叶入壶中:“二公子来时可见到街上的喧闹了?”
苏及当然见了,因着街上人多,他来时还耽误了些时间。
陆英叫他坐下:“你可知我为何要让苏刑护送宝物回京?又让七皇子白荔守在城门处?”
苏及皱眉,苏刑送宝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连七皇子也屈尊相迎,他原本没多注意,但陆英既然点出,其中必有深意。
陆英:“苏刑护送婆娑教的宝藏进京,算立了大功,就连圣上见了他也要掂量掂量态度。”
苏及一顿:“大人是说......”
国库亏空多年,赋税不得不年年提高,连官员俸禄也时有延发,这一笔宝物如同雪中送炭,不但可修筑河道,还可缓解朝廷财政问题,实在是救南明于水火之中。
而送来宝物的苏刑又会是什么结果?
“民意超然,如同婆娑教的神女一般的存在。”
苏及说完讶然抬眼,原来这便是陆英要苏刑护送宝藏的原因,他虽要苏刑做搅浑朝堂的人,却也给了苏刑一把护身剑,神鬼皆可斩。
这样一来,苏刑就算入了都察院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棋子,更不会沦为权力的阶下囚。
想通这一茬,苏及一路的担忧和怨气总算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