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气面罩下，冯双勉强扯动唇角，笑了一下。
“小双，好好修养，快点好起来。”
冯双卸下心事，缓慢地眨了眨眼，又睡了过去。
冯双睡了之后，冯单去灌了个热水袋，垫在冯双输液的手掌下面，他直起身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对旁边的爱人说，“你回家休息，我在这守着。”
刘青摇头，“你回去吧，一会儿小双醒了，我俩还能说说话。”
冯单沉默地看着病床上的人，半晌后开口，“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刘青用细长的手指安抚地揉了一把冯单的耳朵，“他醒了，我问问？”
父母早年忙于工作，冯单陪伴着弟弟长大，见证了他所有的病痛，也察觉到了弟弟不与人说的暗恋。
这两样都像是寄生在冯双的身上，无法剥离，长达十几年。
但暗恋对象到底是谁，冯单原先并不知道。
直到半年前的家庭聚会上，父母提到了朋友家的孩子正在寻觅相亲对象的时候，冯双当场失手摔了一双碗筷。
到了凌晨时分，正在加班的冯单房门被人推开，是熬红了眼睛的冯双。
他一脸恳切、希冀，抓紧了冯单的手，说。
“哥，帮帮我。”
那是冯单第一次听说李嘉余的名字。
“值得么？”
冯单低语问道，但没人回答。
冯双在凌晨时分清醒，他半躺着，氧气面罩换成了输氧管，总算是能够可以正常地开口说话了。
刘青睡在旁边的看护床上，身上的毯子掉了一半，垂在地下。
冯双吃力地把自己撑起来，慢慢活动着腿脚，四肢肉眼可见得浮肿着，白皙的皮肉鼓鼓胀胀，看上去畸形又难看。
他伸手把刘青的毯子盖好，坐在床边喘息了片刻，看到了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被刘青连着充电器，一直保持着电量充足。
冯双有些心怯地看着手机，他慢吞吞地抓过来，点亮了屏幕。
上面一连串的，全部是李嘉余的电话和短信。
五通未接来电。
微信上，李嘉余从下午三点钟开始给他发信息。
【回家路上，今天下班早，但外面下雨了。】
【双儿，你在哪？】
【你出去了么？】
……
【看到消息速回】
冯双心里一颤，像是闯了祸一样，开始自责起来。
他写了又删，删了又写，一句话发了两分钟。
【对不起，一直没看手机。】
已经将近一点钟，李嘉余竟然秒回道。
【你现在在哪？】
冯双硬着头皮撒谎。
【在哥哥家。】
李嘉余又一次立刻回复。
【方便接视频电话么？】
冯双手一颤，他四下看看，先不说这病房的装饰，更何况刘青还在旁边，这视频电话无论如何也是接不了的。
他只能狠心拒绝。这是他第一次拒绝李嘉余。
【不太方便。】
李嘉余过了几秒钟回复。
【好。】
又是一分钟，冯双看屏幕上显示着正在输入中，但李嘉余只发过来四个字。
【早点休息。】
冯双握着手机一直在等，但李嘉余没有再发信息过来。他原本就闷闷发痛的胸口又像是被人掏空一样，失落得发空。
“双儿？”
刘青醒过来看着冯双对着手机屏幕发呆，荧光照在他脸上更显得他面色苍白。刘青翻身下床，把枕头拍得松软，让冯双靠上去。
“刘青哥哥……”
“嗯。”刘青伸手帮冯双把长发理顺，轻声问道，“想不想吃点东西？”
冯双摇头，“吃不下。”
刘青不再勉强他，坐在左侧的床边，把冯双细弱颤抖的左臂放在掌心揉捏。每次严重病发之后，冯双的左边手臂以及后背都会发痛，冯单在的时候会帮他揉着缓解，刘青看到过几次，也就学会了。
冯双缓缓地凑过去，靠在刘青的肩头。两人在黑暗中靠在一起，刘青安抚地抱着他。
“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刘青轻声开口，但等了半晌，冯双都没有回答。
“不想说就不说了。”
冯双嗯了一声，小声道歉，“对不起。”
刘青牵着冯双的手掌给他揉青紫的指尖，手掌又凉又软，水肿得一按一个坑。
“不要说对不起，双儿。”
“好。”
冯双攒了攒力气，才把手机拿起来，打开相册和刘青一起看他这些日子拍的照片。
“这是我们养的芍药……”
“这是他的狗，叫大宝。”
“这是快递驿站门口的蔷薇……开得很好……”
“这是我们常去的花店。”
刘青一张一张陪他看着，半晌开口问道，“他呢？有他的照片么？”